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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她不愿去探究原因。像是看到海面下方浮浮沉沉的庞大影子,叫人难以探手碰触。

其实盛凌薇知道心里这些密匝匝的不安是从何而来。

昨晚睡在沈恩知枕边,她却梦到叶恩弥。

那是最遥远的过往之一。盛凌薇在树影中、星空下褪净衣裙,初次将身体完完本本坦露给他看,而他自下而上仰脸凝视,目光热忱而真切。

她也梦见更多细节,譬如夏日嗡鸣的蚊呐由远及近,在抬头时又迅速飞跑了。如同他的指尖犹豫着,向上探了几寸就迅速撤离,不敢真正落手去碰触她的肌肤。

叶恩弥向来瘾不重,可是那天回家路上,没声没响抽空了一整盒烟,像是要借此压下掀腾摇荡的心潮。

在门前分别时,叶恩弥用心动情,给她一场长吻。盛凌薇至今都记得气味有多么辛辣鲜明,印在舌尖和牙床,是叶恩弥独特的滋味。

她回到家,身体里沁润着夜风的寒凉,一颗心脏却是滚烫的,陡然往上一提,悬危地吊在那里,再降不下去。

十八岁的盛凌薇坐到书桌前,拧开台灯写日记:

我看到朱生豪说,爱妻子就像爱一首诗。那么我爱他应该就像爱一支烟。明知道是坏的,不对的,离经叛道、最最可恶的……

笔端在这里歇住了。

因为盛凌薇仓促醒过来,指节还沉浸在梦境中,下意识捏了捏,却只碰到沈恩知凛冽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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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灾之后交通不便,她与沈恩知一道在晌午之前出发,带着摄影师和助理小鹿,先走陆路越过边境抵达开罗乘机,统共十余小时的航程,在迪拜机场转机。

头等舱除了他们一行四人,旅客并不算多。盛凌薇去机前淋浴回来,从窄过道走向后方。恰逢顶前座位上的陌生男人打开隐私门。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将她的脸仔仔细细辨别清楚,一时呆住了,马上起身留她:

“哎,你是那个模特儿对吧?能合个影吗?”

盛凌薇方才没完全吹干头发,颈后仍有濡漉感受。一路舟车劳顿,她只想好好躺下睡一觉,摇摇头果断拒绝:“不太方便。”然后撕开步子往回走。

这次沈恩知休养多日终于回国,沈家早就从刘骞良那边获知消息,提前派车等在机场。到家却只见到沈州同,独自兀立在空落落的前院里,见车进来,攒了两下眉心,掐灭一支烟。

要是换作以往,叶澜早就迫不及待迎出来,摆一张笑脸同他们说话。盛凌薇觉察出一丝古怪,下车就问:“叶阿姨没在家么?”

沈州同迎着光,眼睛却是暗的,闻言脸色微变,含混了一阵子才说:“她在外面散心,还不知道恩知回国了。”

语罢他沉默半晌,似神情动容,按了按沈恩知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家中后厨已经备好便饭,桌台前只摆三把椅子,其余的都撤到了别处去。盛凌薇惦记沈家爷爷,眼尾往远处的楼梯一掂:“沈叔叔,爷爷是不是还在楼上吸氧?”

沈州同不与她目光相对,只嗟出口长气,几乎是在欷吁:“最近老爷子身体不如以前了,加上恩知这件事,忧虑太重。先别上去打扰了,过段时间好一点,再叫你们来。”

三人就座之后,菜点陆续上桌。沈州同不像叶澜,不通迎来送往八面玲珑,也没有沈老爷子的气势庄重、说一不二。盛凌薇小时候和他就没有多亲近,长大了更显疏离,相对而坐连寒暄也欠缺。

这一餐饭吃下来,倒是全靠以往食寝不言的沈恩知从中尽心斡旋,将两人之间那抽抽拉拉的生疏和别扭都梳理妥帖。

他深谙此道,席间未遇冷场,最后拈起餐巾,斯文地擦拭过唇角,冷不防对沈州同说:“爸,这几天我先住薇薇那边。”

沈州同今天状态反常,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反应了一下才点头。

直到驱车出了沈家大门,盛凌薇还有些恍惚,甚至不可置信。她忍不住想,倘若换作自己在外劫后余生,千辛万苦终于归家,热娜和盛长荣绝不会是如此平淡、甚至可称敷衍的反应。

而沈恩知在副驾驶席坐着,没戴眼镜,目光低垂,容色安然凝定,似乎并不指望得到更多。

她心头立时揪紧,为他感到一阵酸沉的怜恤,掩饰般地揉了下鼻尖,故作轻快地找话筒:“怎么要住到我那儿?”

沈恩知从挡风玻璃中央的镜子里看她,答复很快,语态也平稳:“住平层好一点。伤口才拆线,走楼梯不方便。”

他说得一本正经,令人信服,盛凌薇却一下笑起来:“少骗人了,你家又不是没电梯。”

“对不起。”沈恩知娴熟道歉,“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盛凌薇的公寓一直有人定期清洁打扫,多日未归也整净如常。出去走过这一遭,她在踏进家门的同时马上松了劲,一下软在绒厚的沙发垫里面,久违的怠惰慵倦渐渐充盈满身,连根手指也不想动。

是以又轮到沈恩知这个伤患动手,将行李箱推到储物间暂时搁置,又冲了两袋挂耳咖啡端到客厅。盛凌薇正歪着肩膀,拿着手机专心点点戳戳,听到他走近,随口说:“恩知哥帮我拿下遥控器。”

语毕才意识到不妥,他毕竟还没彻底痊愈,于是稍稍撑起身打算自食其力,结果沈恩知已经将她要的东西送到眼前,问:

“想看什么?”

“亚运会。宗笑说叶恩弥要比赛了,让我看看。”

盛凌薇思考了一下并没避讳,将这个名字坦荡地说出口。

说到底,她和沈恩知,早就不再是那种相互宣誓忠贞的关系。

打开电视调换频道,切到叶恩弥的比赛。沈恩知在一旁默不作声,一径注视着她丢开遥控器,在沙发上找到舒适的角度,抱了个靠枕坐卧下来。

通过宗笑耳濡目染,盛凌薇多少也了到一点游戏的基本机制。上半场看得入神,休息时才发觉沈恩知一直陪在左右,安静的不给她造成任何打扰,也丝毫没有不忿和怨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深色家居服,质料软薄而垂坠,显得整个人同样柔和。被他轻缓的目光注视着,仿佛朗月清辉拂在身上,让她陡然而生一种奇异的知觉,好像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允许、被纵容。

盛凌薇贴过去靠着他手臂:“怎么不去床上休息?”

这时下半场准时开赛,第一个镜头又给到叶恩弥的脸,盛凌薇分了神去留意电视屏幕,忽然手指尖儿被人攥住了,耳畔是沈恩知在低低说:

“有点痛。”

盛凌薇马上转脸回看他:“哪里?”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劲瘦的腰侧:“这里……”

盛凌薇顺着他的力道往上抚摸,触手是均匀有韧性的肌理,温热的有点让人心猿意马。她问:“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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