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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有什么错?

 

我走到车边,把那杯已经有点凉的水倒在市局旁边的绿化带里,回到车上,我把杯子放下。

“小虎,过两天我和安景观去扫墓,把后天下午的时间给我空出来。”

“好的高总,我去准备。”

“昨天说的文件你带了吗?放哪了?”

“那些文件都在您的办公桌上,要回集团吗?”

“那就去吧,省的集团那些老东西看我吃瘪闹出什么不该有的动静。”

我眯着眼睛跟小虎要了根烟,点燃烟草的一瞬间,我好像从火光和烟雾里看到了头破血流的小盛,我闭上眼睛,烟草的气味弥漫着整个车子,也占满了我的整个大脑。我并不常抽烟,大概是因为陈书婷总是在我耳边唠叨,说什么为了孩子也为自己的身体,烟酒这些东西还是少碰。是啊,我已经是一个集团的董事长了,我掌管着大半个京海的经济命脉,现在的身份已经鲜少有人能让我应酬陪笑了。但世间总是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即使我已经位高权重,但权力更大的荆棘和暗处隐藏的刀剑无时无刻不在觊觎我的血肉,我也怕,那一天我摔得粉身碎骨,还要连累身边的人。

最近两天的时间我没有见到小盛,也没有和小盛联系,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点二十我准时到达市局门口等待安欣,我打电话给安欣不出意外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又给我拉黑了。我等了二十分钟,打了十几个未接电话,我开车离开市局。

半路买了束花来到贴着小盛照片的墓碑,我半蹲着把花放到墓碑前,从兜里拿了支烟点燃,我坐在小盛墓碑旁边,看着照片上的人出神,这张照片是小灵通开业的时候和我一起拍的,那时候的小盛朝气蓬勃,满心满眼都是我这个哥哥。我的思绪回到小灵通开业的那天,所有的街坊邻居都簇拥着我们兄弟两个,人群中我和小盛的距离离得是那样近,如果没有掺和徐江的事,或许我和小盛能平安的度过平凡的一生。这样想着,我嘴角不知不觉带了笑。目光之余瞥到不远处的白发,我恶狠狠的抽完最后一口烟,一边起身一边不太熟练的吐着烟圈,不熟练的不只是吐烟圈,还有让恩人永远闭嘴。

“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是不是又把我拉黑了?不接电话也不搭我车,我还以为安景观有事不来了。”

“你抽烟了?”

“抽了一根,每次来看小盛心都很乱,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心乱的时候就想抽烟,心事都会随着烟飘走的。”

“高总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您解决。”

“安欣,你不会带了什么录音设备准备告我黑状吧!”

“要不你自己来搜下身?”

“别了,我可不敢近安大景观的身,别回头把我在关进去,审讯室的座位太硬了,我不喜欢。”

我看着安欣拿着手里的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李响的墓碑,我对安欣总是有些愧疚在的,这点愧疚甚至能在我做决定的时候对他心软。

“安欣啊,你应该理解我。最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宣布死亡的滋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瞬间我就感觉我的心空了一块,安欣啊,你教教我怎样才能把漏风的心补全啊?”

“我理解你。只是高总,您失去的那块心怕不是良心吧?”

“这句话可不能说,我每年上交的税没有几千万也有几百万吧,京海市大大小小的民生建设大部分都出自我们强盛集团啊,什么幼儿园、中学小学、商业街、养老院……”

“高启强,你的那颗心真的缺了一块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就单纯的字面意思。最近省里来领导视察,高总不太好过吧。”

“没有的事,省里领导来视察工作不就是对京海经济建设发展的重视嘛!我们强盛集团作为京海经济发展路上的铺路人,肯定是很欢迎领导来监督工作的。”

“高总这铺路人不知道踩着多少垫脚石才走的这么顺利。”

“安欣,你说话可是越来越难听了。”

“高启强,你做的事也不太好看啊!八年前的李法医怎么就那么巧,高启盛的尸检报告刚交上去下午就出了车祸?现任省委书记秘书曹胜我看着很像您那去世八年的弟弟啊?”

“李法医的事我还真不清楚,曹秘书的事我也是这两天才见到本人,确实很像小盛,但他俩很明显不是一个人。我打听着曹秘书原名叫曹斌,是三年前改的名字,说起来曹斌和小盛还是大学同学呢!”

“高启强,人无完人啊。有些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安欣缓缓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他抬头注视着即将下山的太阳,我看着他,

“要走了啊?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高总,希望下次见面不是在您不喜欢的审讯室里。”

安欣走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自己小声嘟囔着。我坐在李响的墓碑旁边,看着碑上那个带着腼腆笑容的李响,我有些难过,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种绝望的地步呢?

吵闹的电话铃声打乱了我的思路,我语气不是很好的的接通了小虎的电话,

“强哥,不好了,嫂子说晓晨不见了!所有晓晨可能在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找不到。”

“让所有人都出去找!小虎,你稳住书婷,别让她太着急了,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我几乎想把高晓晨这个不省心的便宜儿子弄死。总是在关键时候给我搞出乱子。我开车离开陵园,心里原本盘算安欣的事只好暂时搁置在一边,没隔多久,小虎又打电话过来,我在开车没办法接电话,我想着可能是高晓晨找到了就挂断了。往常我挂断之后小虎就不会再回拨,只是这次小虎回拨了好几次,我想大概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了。

“怎么了小虎?晓晨找到了吗?”

“强哥,晓晨回来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打了这么多电话过来,不是浪费我时间的吧。”

“没有,强哥,晓晨回来了。嫂子刚刚打电话给您您一直没接,我想着您可能在开车没听到。嫂子电话就打到我这里来了,嫂子说,晓晨刚刚骑车去找王力了,还开枪把他打了!”

我看了眼手机,确实显示陈书婷有打电话过来,只是我挂断小虎电话的时候刚好一起挂断了。这种情况下,打给小虎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挂断小虎电话之后给陈书婷把电话回拨过去,

“老高!”

“书婷,晓晨回去了吗?”

“回来了。我刚骂了他一顿,但是现在这件事闹大了,警察已经开始调查了。”

“别慌,别慌,晓晨的车和枪都处理了吗?”

“车我已经让人送到修理厂销毁了,枪还没处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没事没事,这样,晚点我让小虎去一趟,你把枪给他,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晓晨的话,如果警察查到晓晨身上,去问你和晓晨,你们就说一整天都没有出门,知道吗?”

“好,知道了。”

挂断陈书婷电话之后,我打电话给小虎去处理那把凶器。现在安欣的注意力一直在我和小盛身上,我想了想又打电话问小虎现在的市局刑侦支队长是谁,张彪?那就会会这个张彪。我让小虎取完枪之后到白金瀚一趟,顺便把张彪的所有资料都带过来。我开车直奔白金瀚。

进入白金瀚时,我和小虎在走廊里遇见了已经有些醉的小盛,已经醉的昏昏沉沉的小盛被王秘书扶着,往包厢深处走去。包厢深处是哪我都不用仔细想,小盛曾经去过那里,那间琳琅满目的,隐室。我把张彪的事抛于脑后,我没办法不担心小盛的安危,那隐室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王秘书是赵立冬的人,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赵立冬授意的,甚至于赵立冬就在那间他们要去的隐室。

“赵立冬来白金瀚怎么没有人通知我?”我压着怒气瞪着小虎,

“对不起强哥,我的疏忽。”

其实我知道这事怨不得小虎,我和小虎都忙着收拾高晓晨闯出来的烂摊子,根本没时间没精力顾及白金瀚的情况。我快步跟上小盛他们,还好及时赶到他们进门之前拦住了王秘书,

“王秘书?曹秘书?你们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作为东道主我好迎接你们嘛!”

“高总客气了,我们还有事要谈,高总留步吧!”

“王秘书,这间房间又暗又不透风,我安排人给您和曹秘书换一间吧,曹秘书都喝醉了,我给您换件房好好休息一下。”

“高总,有些事不该您过问的就不要过问,否则后果不是您能承受得了的。”

我眼睁睁看着小盛像条死鱼一样被带进那间隐室,我了解小盛,虽然肝不好但酒量也是可以的,像这样的情况大抵是被下了药了。小虎叫了服务员过来一问,果然是向经理要了药。我不用说,小虎就带着服务员离开了。我知道,那个该死的经理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了。我想不到任何办法能立刻要挟着赵立冬离开白金瀚,我和赵立冬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应有的和谐,但其实私底下早就已经撕破脸皮了。所以,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把从小虎手里接过来的枪插进后腰的皮带里,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衣领,输入密码进入那间曾经踏足过的隐室。那间熟悉的隐室里还和八年前小盛走的那天一模一样,甚至沙发旁边的柜子上还留有小盛的身份证。我不知道经理为什么会把赵立冬带到这间隐室,我明明已经嘱咐过这间隐室不准再接待客人。既然自己找死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果然没有猜错,赵立冬早就在房间里坐着了。见到我进来,赵立冬没有很惊讶,只是玩味的看着我笑了一下就专心盯着地毯上正在动作的人。

王秘书大概是听到有人进来,就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刚好与我对视上,我瞥了一眼地毯上衣裳半解的小盛,努力压抑自己眼中的怒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如果我没进来……

赵立冬看着满脸不可思议还带着怒气的我,那恶心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异常的清晰,

“高总,你这白金瀚干的真不错,这种房间真的很适合隐藏一些比较肮脏的,秘密。”

“赵书记,曹秘书可是省官,这样做不妥吧。”

“不管多大的官,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是人就追求一个光明的前程,我手里死死握着他们的把柄,什么官对我都得忌惮三分。更何况他只是个小秘书。”

“说起来曹秘书还和我有点渊源,他年纪还小不懂为人处世,之前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代他向您道歉,今天能不能先让我把他带走,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对您有什么异议了。”

“高总天真了不是?小王,怎么还没好?”赵立冬有些着急了,

“书记,差不多可以了。”

我看着小盛被解开的衬衫松松垮垮搭胳膊上,锁骨和胸口还有些未消的印子,

“嗯?这小子也只是表面上看这老实,书记你看他身上这些印子,现在还没消。”

王秘书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解小盛的腰带,我的手放到腰后的枪托上,还没有所行动就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我暂时放下掏枪的警戒去开门,我以为是小虎带人过来了,结果是白金瀚的小姐甚至还有几个男的。

“滚。别让我说吧。我的背突然贴上一片温暖,我抵着的门被人从内部拉开,

“这位景观您好,我是省委书记下派京海视察的秘书曹胜。”

看着小盛衣冠整齐彬彬有礼,我心里有种孩子长大懂事了的自豪感,

“您好,我是市局宣传科科长安欣。曹秘书怎么在这?”安欣不自觉的挑眉被我的眼睛抓捕住,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都编不出一个完美的谎言去解释小盛的存在,

“哦!你就是安欣,我常听书记提起你。昨晚赵书记和王秘书请我来这里讨论些事情,没想到突然发生暴乱我们被人群冲散了,混乱期间我就躲到高总这里了。”

“所以,昨晚曹秘书是亲眼看到并亲身经历了暴乱,那能不能请您协助我们警方调查?”

“没问题。走吧。”

“有没有人说过您长得很像一个人?”

“还真没有。不过即使长得像,也不是同一个人。毕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我和安欣说好晚点会自己去警局协助调查,安欣带着小盛离开了。我看着楼下的混乱,打电话给小虎,

“小虎,等会你陪我去趟京海政府办公室。让你哥来处理白金瀚的后续事情,枪的事尽快找人顶了,还有,那个市局刑侦支队长张彪,我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成为我们的人。”

交代完一系列的事情,我打电话给陈书婷告诉她晓晨的事已经没事了,景茶不会找到家里去。陈书婷没有过问我关于昨晚白金瀚的事,因为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我开车跟上前面的警车,京海市公安局我来过多少次了,一次比一次轻车熟路。我走进公安局大厅,刚好碰上已经询问完了的小盛。

“高总,我没开车,能麻烦您捎我一段吗?”

“曹秘书这是说的哪里话,被曹秘书搭车是我的荣幸。”

“那我去车上等您,高总尽快,等会我还有个会要开。”

“好。”

我又坐到审讯室里那把冰凉坚硬的椅子上,对面的人不是安欣,很眼熟但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直到安欣叫了他的名字“陆寒”。我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八年前和安欣去过别墅的那个小警察,原来叫陆寒啊。和安欣一样的执拗性子,但,他不是安欣,他学着安欣的执拗和倔强最后落得的下场一定更惨。

“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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