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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霜月的魔法师三

 

act三:寻找开在永恒的花

“爸爸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陋巷尽头的小屋只是四块木板拼凑起来勉强挡风的暂居之所。连最简单的家具都没有,夜风毫不留情地贯穿薄板的缝隙,说实在的,待在里面与外面的温度并没有多少差别。现在还可以忍耐,等到第一场雪下起来的时候,就会像冰窖般的寒冷了。

爱丽丝深知那种寒冷的滋味,她最怕冬天的到来,那些冰冷的雪,每次都吹得将她小小的心也一并冻结了。

此刻,爱丽丝坐在床上,说是床其实也只是在屋子的一角铺了张皱巴巴的床单,为了能更暖和一点她抱住膝盖尽量蜷缩起身体。湖蓝色的眼睛忧心忡忡地看着席地而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青年。

“嗯。早就好了。”回首一笑,卡洛尔伸过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瞧,没事。”

“可是”她握住那只冰冷的手“爸爸,你的手上有血呢。”

虽然已经干了,可是看得出来是血迹。爸爸的伤口又流血了吗?她还记得那天爸爸回来的时候受伤了,不知道被什么钝器划伤手背,皮肉都翻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帮爸爸裹绷带,眼泪落到伤口上,一定很痛吧,可是爸爸微笑着,漂亮的笑容没有过一丝改变,也从来没有喊过疼

看着指甲缝里干涸的血,卡洛尔漠然的眼睛闪过无情的嘲讽,微笑的唇吐出的声音却依旧无比轻柔:“那不是爸爸的血。”

“哦,那是什么呢。”

“爸爸是丛林中的猎豹哦,”他开玩笑地抿起锋利的唇角,仰起头的时候金棕色的头发长长地向后一绺绺相互纠结着滑落。月光融化在冰冷的眼眸中,轻轻地为他镀上一层虚假的温度,伸出五指做了一个撕裂的动作,他笑笑说:“要像这样捕捉猎物,才能给爱丽丝食物哦。所以呀,爸爸每天晚上都要去捕猎才行。”

“如果遇到很厉害的猎物爸爸是不是就会受伤?”虽然她听不太懂卡洛尔的话,但是她很怕他再次被伤害。

“呵,你不是说爸爸是魔法师吗?所以爸爸不会痛。”

“骗人——”她握住卡洛尔留着尖锐指甲的手掌,轻轻地把它放到自己的脸颊上揉搓“爸爸的手好凉。会冷的魔法师就一定也会痛的啊。”

“小傻瓜,你的手更冰呢。”微笑着抽出手,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面包扔给她“喏,爱丽丝,吃饭吧。这是魔法师变给你的哦。”

“嗯。”少女露出欢喜的神情,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她真的很饿。爸爸真好,每天都会带软软的面包回来给她吃。以前她好几天才能吃上一点东西,而且都是些硬硬的面包干。

开心地咬了几口,她忽然想到什么般地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卡洛尔。

他还是坐在那里,翘着修长的腿,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着迷似的看月亮。想从这间屋里看到月光一点也不难。好多个晚上,她甚至觉得那月光明亮的让她难以入睡。而爸爸喜欢坐在黑暗里,看着月光在伸出的手掌间流动跳跃。爸爸好像从不梳头爸爸好像也没有吃过东西

“爸爸,你也很饿吧。”她惭愧地耷拉着脑袋。

每次她竟然都自顾自地吃着爸爸带回来的面包。这个发现令她难过起来。她把面包分成两半,将其中较大的一半递给卡洛尔“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卡洛尔怔了一下,旋即露出漂亮的微笑“爸爸已经吃过了。那是给爱丽丝的。”

“真的吗?”她还是很不安。万一爸爸没有吃,只是在骗她怎么办?

“你在担心什么,我的小爱丽丝”亲昵地把头抵上她的额,卡洛尔发出轻轻的笑声“吃吧。不然你会生病,然后会害爸爸头痛的。”

“爸爸你真好。”她抱住他的胳膊,湖蓝色的眼底充满了水气。很久之前就被母亲抛弃的她,一直在贫民区的街道上流浪着长大,被迫乞讨,还要把要来的钱交给那个老酒鬼。从来没有人像爸爸这样关心过她。爸爸好温柔、爸爸好美丽、爸爸是爱丽丝的魔法师

“这可不行呢,”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他透明的指甲卷着爱丽丝的头发,敲打她的头“爱丽丝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哦,爸爸也许不是好人呦。”

“不!爸爸是好人!”少女大声反驳的样子,把他吓了一跳。

“爸爸对我很温柔,总是看着我微笑,爸爸从来没有逼我去街上乞讨,爸爸每天晚上都会去接我,还会准备吃的东西带给我”其实她好害怕的,她好怕万一有一天爸爸没有去约定的地点接她该怎么办,可是爸爸每次都会出现,爸爸一次也没有让爱丽丝失望过

“我好喜欢、好喜欢爸爸。”快要哭出来的脸包围在卷卷的头发中,那双湖蓝色的甜美幽深的眼眸无比信赖地凝望着他。

这个可爱的孩子一遍一遍拼命重复着,像是要笨拙地把她的心意传达到自己冰冷空洞的心底卡洛尔没有说话,渐渐地收起了一直挂在唇边的微笑。第一次避开了爱丽丝信任的眼神

傻瓜。我不吃当然是因为我会吃更好的东西。你只是捡来的小狗用于待价出售。为什么小孩子总是那么傻呢。骗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只会让他觉得

“去睡觉。”他低低地吩咐,调转过头。

“爸爸”

“快去睡!”

“爸爸我帮你梳梳头发好吗?”小小的手爬上他的脖颈,那双手那么的小、那么的冰

乱乱的头发渐渐地平顺下来,卡洛尔的心却渐渐地乱了起来。

“够了。”他忽然拨掉爱丽丝的手。

“爸爸”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手,爱丽丝怯怯地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压抑着心情的变化,对她露出虚假温柔的笑容“爸爸怎么会生爱丽丝的气呢。快点睡吧,我的小爱丽丝。”

看着她爬回床上,听话地蜷起身子。卡洛尔怔怔地咬着指甲,他竟然想把自己的衣服盖在爱丽丝的身上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自从受伤的那个晚上开始那随手捡回来的备用商品满面湖蓝的泪珠,为了他流出的血而悲伤地哭泣着,一遍遍地问他:

爸爸你好痛的吧

不由自主地调转过头,不期地看到爱丽丝掰开的面包还固执地放在自己的身边。卡洛尔垂下眼帘,用力揉搓着手指,忍住想要对她温柔一点的冲动。

他是没有心的骗子、他是残酷无情的杀手怎么可以对一个小狗般的孩子产生哪怕一丝的感情呢。

一定是爸爸这个称呼起错了吧。被融化了蓝宝石般的眼睛充满信赖地凝望着,然后一声声地叫着他爸爸这个掩人耳目的随便称呼渐渐变成了束缚他的咒语了吗?

已经快满一个月了呢。他没有过这么长久地和一个孩子相处过。

理智在提醒他说:要快点把她卖出手。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到底会怎样呢?”

他仰望冰冷的月色,以终于不再微笑的淡漠向明月提出疑惑。一如当他也只是个孩子的时候,蜷起膝盖,坐在冰冷的街头,向从不存在的神祈求时。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答案的。答案是

这个冷漠的世界,力量才是保证。动情者死。

发出神经质的笑声,他无情的琥珀色眼珠转向床上熟睡的孩子。

爱丽丝,亲爱的女儿。我唯一能教给你的事就是千万不要相信任何看似温柔的人。因为相信之后的下场往往是残忍的背叛

夺去你眼中的天真之后,你可还会温柔地叫我一声魔法师

身着黛绿色晚礼服的女子拎着一只水晶杯,默默地伫立在垂着窗帘的窗畔,细长的脖颈戴着无数珍珠镶结而成的高雅饰物,深棕色卷发直披脚背,美丽得令人屏息的眼睛看不到美好的月色,只凝望着圆桌旁金红色的椅背。

坐在那里的瘦削身影带有几分魔魅慵懒的味道,好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从容不迫地应对。现在,他正挑着一双黑色的利眉,似笑非笑地听着对面男子的报告。

“就我所见的沙利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似乎蕴藏着某种特殊的力量。说起来诸位请勿见笑。当他说他可以用他的眼睛看透我的未来时,我心里竟然真的心寒呢。呵呵。我想他是个很值得延揽的人才。”

“不过就是个算命的骗子,直接杀了多省事。”坐在斜对角穿着灰色礼服的年轻人轻薄地笑了起来“尼斯洛克,轻易被唬住也只能说明你的眼光又降低了呢。”

“亚滋拉尔,只靠杀人是不会让组织继续壮大的!当然了,让你这个掌管黑道力量的小子懂得这些是有点难。”之前说话的男人轻慢地加以回敬“你只要好好管理那些杀人机器别出乱子就好了。拉结尔大人还没有定论的事,几时轮到你插嘴。”

“你!”放下撑在腮边的手,年轻人握拳想要狠狠砸向桌面,碍于上首男子的威仪强自忍耐了下来。

“这个沙利叶好像确有一套,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异能。放任不管容易养虎为患,杀了的话又有点可惜。我同意招收他。”留着黄色长发的中年人表达了他的见解。

“芭碧萝,你觉得呢?”

背靠着金红色椅背的男人头也不回地问向身后,蜷起的手指觉得有趣般地敲打着光滑的桌面。

站在窗边的女子冷漠幽异地开启饱满的唇:“拉结尔大人,你的决定我就服从。”

“马屁都让芭碧萝拍尽了。他妈的,这个会开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把手揣在衣袋里,急步走在长廊上的年轻人一副厌恶的样子。

“亚滋拉尔大人,说话小声一点,我们还没有出去啊。”身后的两名男子紧跟其步。

“本来就是嘛。拉结尔明摆着喜欢那个什么‘沙利叶’的,还装腔作势地开会个鬼。我手底下一大堆事都没还有办呢。天天给我一堆又臭又麻烦的活,他们却在那里假清高。”他显然还在为了会议上尼斯洛克的发言耿耿于怀。

“何必去理尼斯洛克。比起他,拉结尔大人一直是更信赖您啊。”

“切,谁和那老头一般见识。”狠狠吸了口烟,他随手一丢,骂道:“只会四面逢源,实际动手的事还得靠我去做!”

“您早晚会成为组织里的二号人物的。”

“难说哦,拉结尔抬举他自己的女人。芭碧萝那妞深藏不露,说不准是个难搞的货色。对了,”他突然停住脚步,想起什么来似的对着一直沉默的手下咧嘴笑了笑:“卡洛尔,不然你去接近那女的和她玩玩,瞧瞧她有什么能耐弄得拉结尔神魂颠倒。”

“您就饶了我吧。”轻柔绮丽的音调响起,金棕色头发的青年自嘲般地哂然一笑“我哪有能耐招惹拉结尔大人的女人啊。”

“呦,别这么瞧不起自己啊。”轻佻邪气地搬起他的下巴,亚滋拉尔端详着他的脸“这张脸蛋可是骗过不少人啊。听说你最近行动蛮有规律的,是不是藏了个女人啊。”

“只是个孩子而已。”不快地忍耐着对方手指的动作,卡洛尔淡淡地回答:“随手捡的,正找买主呢。”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亚滋拉尔猛地想到一件事,缩回手打了个响指“妈的,尼斯洛克那个老油条又给我找了件事。正好,你把你那孩子送到圣帕特里克修会去。钱狠狠地往高价抬!给我敲死这帮闲钱党。”

“圣帕特里克修会?”卡洛尔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那不是律师们的那个”

“哎呀,什么地方没有臭虫啊。爱国党里也总有一两个变态吧。反正不用你去接头,把孩子教给联络人,他自然知道往哪儿带。三天内给我搞定哦。我可不想那老头回来和我?嗦。”轻松地抖了抖肩膀,亚滋拉尔眯起眼睛“卡洛尔,以后还是改改你当骗子时的习惯吧。杀手的身边留着人很容易让人揪住尾巴。上次你失手的事我还没摆平。可别再惹出乱子来,到时候我保不了你,知道了吗?”

这是比较柔和的警告。卡洛尔心知肚明地微笑了一下。

“嗯。”“哈哈,我明白的啦。看到钱不捡就难受嘛。”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在卡洛尔面前一闪,亚滋拉尔得意地笑笑:“瞧,刚才从尼斯洛克身上摸来的怀表。哈哈,贼性难改啊。真是英雄难掩出身啊。”

“大人!”另一个下属捧住头“您又这下他肯定又要生气找我们的茬了。”

“随便他。反正我是拉结尔的手下,又不是他的手下,他凭什么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哼。瞧不起街上混大的孩子吗?总有一天让那老头死在我手上。”

桀骜不驯地嚣张地说着,亚滋拉尔大笑着走出拉结尔的总部。

“猖獗的小子。”面色阴沉地从一旁的拐角走出,尼斯洛克嫌恶地注视着远去的背影。

“大人,要给他点教训吗?”

“不值得和他一般见识,你跟着卡洛尔,说不定会有好玩的事”尼斯洛克饶有意味地挑起眉,眼底闪过一道诡异的幽光“碰得巧的话,就借着拉结尔大人的手杀杀亚滋拉尔的气焰吧。”

“爸爸忘了给爱丽丝暗号。”习惯性地蜷起膝盖,爱丽丝抱住肩膀,望着渐渐偏移的月亮,担心地小声说。

“暗号,那是什么?”

秋风吹动大片的叶子,覆盖遍布灰尘的街道,神秘占卜师卷卷的金发从头巾底部飘扬着洒下,像没有温度的华丽月光洒满一身。

坐在他身畔的女孩子转过头,睁大稚气未脱的眼睛说:“每次,爸爸去工作时,都会告诉爱丽丝要在哪里等他。我们住的地方常常不一样,因为爸爸喜欢玩捉迷藏。”

“哦”一直在无聊地摆牌的手指停了下来,占卜师露在面纱外的眼睛闪过一抹冰蓝的幻色,看不出情绪地凝视着爱丽丝,似乎欲言又止。

“可是今天我醒来时爸爸就已经出去了。”她沮丧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所以我只能在这儿等他,这是上次约好的地方。爸爸想起他忘了说今天的地点后,就一定、一定会来这里接我的!”

“爱丽丝”

“大哥哥,昨天的叔叔呢,他今天没有陪你来吗?”

“他也忘记了吧。”

“那么如果他们一直忘记了该怎么办?”

细细的声调透露出带着惶惑的音调,华莱士注意到爱丽丝的身体在不停的打颤,才发现这孩子快要哭出来了。

“不会的。”他握住爱丽丝冰冷的手,搓着双手帮她取暖“爸爸一定会来接你。因为爱丽丝很喜欢爸爸对不对?”

爱丽丝噙着泪珠拼命点头“我最喜欢、最喜欢爸爸!”

“所以啊,喜欢就是一种力量哦。”戴着面纱的占卜师充满魔性的嗓音温柔地说着:“爱丽丝要相信爸爸,因为他是你最喜欢的人。只要你相信他,他就一定不会抛弃你,一定会回来接你”“可是我好怕”长满金发的小脑袋深深地埋在屈在膝盖的裙子里“我好怕失去爸爸。”

“那哥哥教你咒语好不好?”

“咒语?”爱丽丝唰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

那个美丽奇异的金发大哥哥摘下面纱,微笑着把手指搭在唇瓣上,说着:“再见到爸爸的时候,爱丽丝要告诉爸爸,说‘我最喜欢你’,这是一个魔法哦”“我最喜欢你”是强烈的束缚咒语,使用的时候要千万小心。因为被迫承受他人的感情是件非常悲伤的事,特别是那些不可以、不应该、不能够回应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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