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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见过,他死了。以后不要再提起”。江玉枫拾起刚刚丢掉的外衣给江玉璃披上。薛家已经死绝,这里的人,尽数姓江。

他怎么没见过?那夜少年执剑前来,在他江府大放异彩,若生在皇城,不知是怎样的风头无双。短短数日,在山洞里烧成一具枯炭,他亲自吐的口水,问霍云昇:“我能不能把他腿砍下来带回去。”

霍云昇拍了拍他肩膀:“江少爷何必跟个死人计较,我还得拎回去向皇上复命,缺胳膊少腿,瘆的慌。”

瘆的慌,让人瘆得慌何须缺胳膊少腿?

那夜薛家鼓敲三更。台子上老生一捋胡须,大喝一声:“劝千岁,杀字休出口啊~~~~~~~~~。”

台下薛弋寒一吹茶:“江少爷莫要祸从口出,皇家之事,你我为人臣子,当知执事敬,与人忠。”

江玉枫咧了嘴角:“与谁忠?薛将军莫非要看奸佞当道。”

薛弋寒面不改色:“座上是谁,便与谁忠。我不信江国公想瞧生灵涂炭。”

太子身残,绝无登基可能。皇城尽在霍家之手,若要讨伐所谓逆贼,无非从剩下的皇子中挑一个,以薛弋寒为主力召各路兵马进京勤王。

薛弋寒问:“江少爷,你可知梁胡有多少年未战了。”

他是太子伴读,焉能不知有几年未战?西北守军一撤,那一带无异于危如累卵。且,拓跋铣来京了,似乎与当今天子一见如故。

当夜,江玉枫离去。他不能尽自己心里的忠,便求一个孝,力保江家不倒。薛弋寒自持有免死金牌在手,愿以自身为饵,尽快平息朝中纷争。

前有人父义胆,后有薛凌英才。江玉枫方明白,所谓百年薛家。

可是,毫无用处。随后之事,连见惯风雨的江闳也没预料到。薛弋寒狱中惨死,霍家要江家连手暗中追杀薛凌,只可见尸,不可见人。他的那条腿,再没好过。京中人尽皆知,江家大少爷,调戏薛府老太太义女,被薛少爷废了一条腿。

江玉璃拉了拉衣领,也没在说话,什么人死了,什么人活着。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何故再问别人。

直到怀周前来,江玉枫摆了摆手道:“罢了,我送他回房就行,你下去吧”。说着扶起江玉璃道:“走吧。”

俩人到了房里,江玉枫又扶着他躺下,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怎么想起这些?”

江玉璃拉了拉被子,笑了一下道:“我,那会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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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面

陈王府这两日平静的很,齐清猗基本不孕吐了。薛凌的肉干也晒的差不多,见人就让尝尝。京里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哪会有人喜欢这个,越发人人绕着她走。

府里消息闭塞,不知江二少爷日日在齐府求见三小姐,说是自己情不能自已。先有齐五小姐被扯腰带,后有齐三小姐被人求见上门。京中人人盛传,齐府的姑娘怕是学了蛊术,

第一天,齐世言还给上了两杯清茶,第三日直接让下人拿棒子招呼了。然江玉璃百折不挠,死乞白赖蹲齐家大门,一定要见见齐三小姐,江府的下人拉的拉不走。

痴情之事,也见得多。但这等手段,梁朝百年也没出过几桩,幸亏江闳已不在朝堂,不然无脸见文武百官。

齐夫人终于不堪其扰,将信递到了陈王府。薛凌齐清猗盯着自己神色古怪,还以为信上有什么,问道:“出了何事”。

齐清猗将信递给薛凌,笑道:“莫不是当日落儿英姿飒爽,当真惹得那江二少爷动情了?”

薛凌一目十行,大致扫了一遍,不置可否。她觉得,自己当日未必有多像薛璃了。俩人小时候就略有差距。所谓相由心生,又完全换了个装扮。江玉璃必然只是怀疑,不敢确认的,此番闹上齐府也是常理。只没想到居然说是钟情,实在好笑。

薛凌道:“不用管他,几日就罢了,倒要叫清霏莫出门,免得又吓着”。这话不过是顺嘴胡扯,齐清霏跟齐清雨截然不同,当日是被晃的急了挣不脱,实际并没有什么女儿家羞愤感。

齐清猗顺了她话头往下接:“倒也是,可这日日上门的也不好。不知这江国公夫妇怎么教的儿子,大儿子调戏良家,被人断了一条腿还不收敛。二儿子闹成这样都不出来管管,亏得当日众目睽睽,不然叫清霏以后如何嫁人。”

非是江闳不想管,实在是他拿这个儿子毫无办法。以前不过言语出阁,好歹称的上发于情,止于礼。而今居然居然………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江夫人天天在府里抹眼泪。偏那个畜生还日日去齐府,还在人门口摆张桌子饮上茶了。

江玉枫也毫无办法,这个弟弟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无论他怎么问,都只说是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女子,务必要求进私下一叙,方能此生无憾。

江府人人怨天,齐府里也院院不安生,齐清蔓快要过门了,被这厢一闹,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成日不出门。齐清雨自然偏帮着自己二姐姐,和齐清霏大吵一架,俩人都被禁了足。

齐夫人出面好言相劝,有道是请江夫人过来一起聚聚,免得坏了体统。偏偏江玉璃怎么求江夫人,江夫人都不敢违了江闳的意思过来,只能故作放肆的回绝了齐夫人,气的齐世言亲自出来赶人。

没有人肯退一步,齐世言坚决不许自己的女儿会见外男,江国公严禁自己的儿子跟个来历不明的义女纠缠。

而江玉璃,每晚坐在铜镜前,将那张脸洗了又洗。他偷到了江闳的药水,脸上的东西本来是十天洗一次,洗完了再画上新的。每次都是江闳的人带他到密室进行。三年没出纰漏,到底放松了些。他偷的十分顺畅,甚至还托人找大夫验了方子。

夜深寂静之时,他就坐在铜镜前,先摘了面具,像做贼一样把脸上沟壑洗了个净。常年不见阳光,肌肤都带了惨白之色,皮下血丝清晰可见。

他第一次这么关注的盯着自己脸,盯着盯着觉得欣喜,没那么像,好几处都不一样。他比那个姑娘的鼻梁更高些,嘴唇似乎也薄了点,脸上好像还多了颗痣。他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足足数出来十七八处,才手忙脚乱的把面具带上。带着面具更不像了,两人不像。

这几日没有人帮忙画脸,他自然越发小心,面具绑的死死的。他觉得自己不像那个姑娘,但还是要见一见,便天天守在齐府门前。反正自己不愁殿试,那些孔孟八股,自己在小时候就倒背如流。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背这些,还能做什么?

可每晚回来,他都忍不住摘了面具去照镜子,越照越觉得像,他怀疑自己没把脸洗干净,明明最开始还不像的。

他不敢叫人送热水来,就着凉水一遍遍的搓,将皮肤都搓红了才罢休。

可还是像,是真的像,像到那张脸在他面前与镜子里的人重叠,分明一般无二。

江玉枫破门而入,这个弟弟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知,但马上就是殿试了,耽误不得。父亲说着不管,哪能真的不管,遣人去查了那姑娘来历,今日就要好好与江玉璃说道说道。

第一次有人在深夜闯入自己房门,江玉璃愕然回首,看是江玉枫,手忙脚乱的去捡地上面具。

江玉枫只愣了一下,回身大力将门关上,过来拎着江玉璃问:“你就那么多情,多情到要用这张本来的脸去勾引别人是不是。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姑娘是个妓”?他误会了个中缘由,还以为江玉璃是怕齐家姑娘不喜欢他,竟然偷偷把自己脸上沟壑洗去了。

这张脸,足以让江家万劫不复。也许,当初彻底毁了才对。比起这满屋老少,一张脸算个什么东西?

但他心软,江家,是跪在薛家尸体上的,他当初答应了薛弋寒无论如何保住这个儿子。为什么同样是薛家的儿子,差距那么大?

江玉璃没有捡到面具,在江玉枫面前越发的慌,他躲闪着想要挣开,却挣不脱。直到江玉枫冷静下来自己松手把他放开道:“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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