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现在想想，他们似乎完成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任务。
辛铁听了辛玖的话，拿着酒壶，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这么说来，你姐她没有继续上学？”
“嗯，自从您出事之后，她就回来了。跟我说，让我抓紧时间，努力提升自己。至于家里就暂时交给她照顾了。然后她就一边在小酒馆打工，一边照顾家里的崽子们。其实那段时间，我妈身体特别不好。桃桃和亚亚也有点毛病。然后我姐就跟着杨爷爷学中医。她正好觉醒的就是厨师方面的技能，然后就想尽办法，做了好多好吃的，顺便帮助家里人调理身体。我晋升亚成体那段时间，我姐总是做骨头汤，鸭舌头之类的给我吃。给我妈吃猪肝，还有幼崽们也都照顾到了。一开始，我姐还挺苦恼的，很多想要的食材都找不到。后来邢斌邢武两位叔叔，就给咱们家送了飓风猪。”
辛铁听到熟悉的名字，点头说道：“原来是他们呀，那两兄弟的确不错，很讲义。”只是说起念念的为难之处，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作为父亲，他原本应该守在家人身边的。
辛玖笑着说道：“你再怎么也想不到的，我姐直接就把那只飓风猪做成了猪肉席面，宴请灰熊佣兵团的大叔们。她做菜的水平很好，又有厨师异能，很快便得到了佣兵团大叔们的赞赏。然后我姐就跟邢斌叔叔他们商量，想办私厨席面。这事是由灰熊佣兵团牵线搭桥的。我姐一开始提的条件就是只要食材。邢斌叔叔看在您的面上，给我姐一个特别好的合同。再后来，她想做的菜，想要的食材就都有了。手头也宽裕了。”
辛玖细细地说着，父亲不在家这几年，家里发生的那些琐事。
辛铁听了时而微笑，说一句，“想不到念念居然这么能干。”
时而又皱起眉头，开口问道：“她那伤势难道不能去根吗？”
辛玖说道：“现在脑袋里的东西算是都拿出来了，姐姐的身体好了很多，不像前两年那样动不动就流鼻血了。这事还多亏了裴宁呢。可裴宁每次见面，总是要打我姐的脑袋，她也很无奈。还说过，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辛铁忍不住骂了一句，“都要怪那帮狗杂碎，他们把你姐和裴宁给害了。要是哪天被我抓到，肯定活撕了他们。”他骂的是贝塞尔实验室的人，那帮家伙已经不算人了，竟干些丧尽天良的事。还总拿着人类未来当借口。
辛玖又说道：“其实您出事之后，我姐就特别后悔。后来才跟我说的，她不是故意那么对您的。她那时候太小了，被害的实在太惨了。偏偏她脑袋被弄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只留下一个印象，让她叫爸爸的人都是大坏蛋。回头就拿刀子弄她脑子。爸，等您要见了我姐，千万别怪她。那不是她的错。”
辛铁用力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辛念是我闺女，你见我什么时候怪过她？她那些年受的委屈，其实我都知道。”说到这里，就算辛铁硬绷着，眼圈也有些泛红。
他对辛念这个女儿，向来都是心疼她还来不及呢。要恨也是恨那群不当人的畜牲。
辛玖跟父亲讲述着这些年家里发生的事。很多事情，在他记忆中已经渐渐褪色了，如今却再次回忆起来。
其实不止是晋升亚成体。之前他去参加全国高中生争霸赛，姐姐还曾经变成熊崽，陪着他去山里做特训。那会儿，姐姐身体就不太好。却还是通过特殊能力，帮他提升了自身的能力。辛玖这才能在高中生争霸赛上，大放异彩，顺利升到ss级，跨入王境。
细想想，如果没有姐姐在的话，他的晋级之路根本不可能像这样顺遂。说不定，一不小心中途就夭折了。
也不止是他一个人，家里的所有孩子，桃桃呀，亚亚呀，红翎呀，现在的心心呀。也包括斑斓呀，海月呀，包小天呀，包雯雯呀，以及现在的蓝珀呀。似乎所有的幼崽都在无形中，得到了姐姐的庇护。他们的成长道路，也变得顺遂了不少。
想到这里，辛玖突然又担心起姐姐来。连忙问道：“爸呀，咱们为啥一定要留在这里盖这铁房子呢？你就是为了这个一直没回家吗？不如现在赶紧去找我姐姐吧？咱们想办法出去，阖家团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我妈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呢。”
却不想，辛铁闻言直接放下了手中的酒壶。然后脱去上衣，单手拿出一把巨型铁锤，走到了烧红的铁墙前面，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
“不行呀，如果打不出通天塔，谁也走不出去。”
辛玖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发懵，又开口问道：“为什么”
辛铁无奈地说道：“因为咱们这是地狱十八层。没有通天塔，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可是之前，我们有个朋友曾经离开这里。而且她不止等级，就连境界都得到了提升。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我们也找到了破除幻境的办法，关键时刻有人能唤醒我们，大家就能一起离开这里。我们队长很强的。”辛玖说出了他们当日里商量出来的对策，却没有告诉父亲，队长是未来姐夫的事情。
以父亲对姐姐的偏爱程度，若是知道这事，肯定会跟苍哥没完没了。这会儿又不是打架的时候。
辛铁听了儿子的话，忍不住直摇头，他苦笑道：“那是因为鬼城主人愿意让她离开，她才能离开的。如果城主不同意，任谁也别想离开半步。说不定，是有人为了她跟城主进行了交易吧。城主是个很精明的人，向来不喜欢吃亏的。”
“交易？”是说天娇为了让苏安妮离开，跟城主做了交易吗？
辛玖难得通透了一回，立马联想到，“爸，你该不会也跟城主做了什么交易吧？是跟这通天塔有关的交易吗？”
辛铁倒是没想隐瞒儿子，又继续说道：“不是交易，应该算是赌注。你现在应该知道了，真正的鬼城就是地狱十八层。一般人看见的只是地面之上废墟鬼影。真正的鬼城实体则是深埋于地下的一座倒立的塔。但凡来到鬼城的人，谁也别想出去。他们很快就会忘记反抗。然后慢慢被同化，成为这座城的一部分。有些人甚至会丧失神志，变成任人操纵的傀儡。”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当初我们小队来这里，是为了一个救人的任务。那时候队里几乎所有人都是王境级别以上的高手。大家仗着实力不弱，本以为这次任务很简单。计划着先找到人，带着他安全离开就可以了。却不想人是找到了，可他却成了城主的儿子，而且完全乐不思蜀。终日里都在幻影中享乐。还说，他永远都不走了，人类的未来本来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是那老头子逼着他下地窟的，只会做一些面子工程。其实，我们接的任务还挺不堪的。后来，城主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大家把这个蠢货留下来，她就可以放所有人离开。当时，所有人都拒绝了。
“然后悲剧就开始了，所有人同一时间进入到不同的幻境之中，根本无法挣脱。我也梦到了现实世界，以为我已经到家了。咱们一家人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后来，念念长大了，带着她丈夫回家了，我们和好了。那种美梦实在很容易让人上瘾。
“我曾经在梦里，跟你妈走过了一生，直到我们两鬓斑白，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爷爷奶奶。摆上家宴，子子孙孙围坐在一起，整间房子都暖呼呼的。后来，地窟里的魔兽都被杀光了，所有地窟都关上了。你妈再也不用看守青竹山了。再后来，我们家的小呲铁，小食铁兽也不用被丢进蛮荒牛群里，在生死之中苦苦挣扎了。我们可以抱着他，哄着他，让他自由自在的长大。梦境实在太美了，让人沉迷。
“可我们食铁兽种族天赋技能钢铁熊心，使得我们根本不可能被幻境困住太久。在我醒来时，就发现我的队友们全部迷失了。变成了这座城的一部分，他们在这座倒立的塔里生活。然后某一天，也会配合着城主的喜好，开始演戏，诱骗着外人。我开始拼命想尽办法离开，使用了很多办法。城主的幻境对我无效，却以看我的挣扎为笑话。到了最后，她告诉我，我是她见过最有意思的家伙。”
到现在，辛铁还记得那一日城主站在倒立的通天塔上，对他说的话。
“本宫想同你打一个赌。我曾虔诚的求佛，拜神，建立了通天宝塔，只为上天听见我的心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能听见塔上传来的风铃声。通天塔曾是我的全部信仰。只可惜，在我危难之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信仰什么都全无用处。在我死的时候，正好天降雷劫，把通天塔劈断。有一半深埋于地里，从此它便倒立。你若是想从倒立的塔中逃离，唯一的办法就是亲手打造一个通天塔出来。这正好是你的种族技能，用铁来打造，肯定比我的木塔更加长久。你觉得如何？”
辛玖此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连忙拉住父亲的手说道：“这怎么可能？那是塔呀，就算把您全身炼化了，也不能可能有这么多铁吧？您为什么要答应城主这个赌约？她根本就是迷惑人心的魔物吧，因为幻境奈何不了您，便用花言巧语来蒙骗您？”
反倒是辛铁淡定地拍了拍辛玖的后背，无奈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了打造通天铁塔我根本没有其他办法。我也曾担心，直到我死了，都无法完成这座塔。后来城主便把她的一部分能力转借给我。我身体始终保持在当初进城的状态。此地的时间也被禁锢了。我如今已经在这里打了107年的铁，你却告诉我刚过了五年。玖呀，别再磨蹭了，如今这108层的通天塔还差最后一层。你助我完成通天塔，咱们爷俩也好尽快带你姐姐回家。”
辛玖听了这话，满脸震惊，他用力握住父亲的手说道：“爸，您是怎么坚持107年的，还完成了这么多铁？”这对于呲铁兽来说，穷极一生，恐怕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辛铁淡淡地说道：“还能怎么坚持，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醒了继续干活。虽然枯燥乏味，真本事却练出来了。你别看这里是鬼城，想找到一些魔兽还是可以的。而且，多少也能找到一些粮食作物。一开始我只是随便烤了吃，简单做一下。可一个人呆的太久了，便又想方设法琢磨出点新东西来。这不是，我就用粮食酿了酒吗？我自己做的设备，用火蒸馏过，这酒味道很纯。不过你这亚成体的崽子就别喝了，会醉的。”
再次见面之后，辛玖发现父亲变成了话唠。从前他也爱说话，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喜欢逗辛玖玩，会做一些恶作剧。如今可到好，大概是被关了上百年的缘故，辛铁变得爱一个人絮絮叨叨了。
他也不单单只是絮叨，还不忘催促辛玖赶紧干活，别总想着偷懒。
“你可别以为这是苦差事，能打完最后一层塔，对你小子本身也大有好处，说不定你还能进境呢。”
辛玖忍不住说道：“刚刚您还没告诉我呢，这么多的铁到底是哪来的？该不会是您从城主府侍卫那里偷来的吧？”辛玖觉得父亲一定不是第一次干那种当街抢盾牌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多少还有点尴尬。
辛铁却只是斜了他一眼，又抓起酒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你懂啥，这塔上所有铁都是我的。我如今是大圆满境界，每天都会有很多铁。开始时铁块我是用不完的，只能存着。后来打铁速度上来了，自身的铁不够用了，我又不想闲下来，干等着。只能出去想想其他办法。你别看那些鬼战士，各个七扭八歪，都是牵线木偶。他手里拿的盾可是难得的好货。这不是快够一块墙了吗。而且，我跑去拿点东西回来，城主是不会在意的。”
辛玖仍是有些无法理解，他又问道：“爸，什么叫大圆满境界？”
“就是皇境之上。”辛铁已经挥起锤子开始干活了。
“……”辛玖目瞪口呆。
在熊爸爸失踪的五年里，在鬼城锤了107年的铁，如今已经皇境之上了？这话说出来，谁能相信呀？
这时辛铁又骂道：“臭小子又在发什么呆呀？还不赶紧干活？我才几年没在你身边，看你都弱成什么样了？一定是你姐好吃好喝喂着你。说不定，每次下地窟，她都大包小包给你带好吃的吧？说不定，就连你上大学的功课都提前帮你准备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