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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回来!”云潇低喝一声,空手做出了握剑的姿势,脚下荡起圆心剑阵,瞬间竖起灵术之墙!银色的小刀直接打进了“墙”中,仿佛深陷泥潭,又像古怪的水蛇,似乎仍在奋力的想刺穿。

云潇也终于倒吸一口寒气,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道,竟然能直接打穿剑阵之壁?

风四娘右手一挥,带动剑气推波助澜,后院里一股巨风平地而起,瞬间又有无数看不清的银色小刀夹杂在风中刺来,萧千夜凛然神色,眼见着剑阵竟然要被击碎,手下的剑式也终于有了变化,纯白的剑身上突兀的浮现出耀眼的金光,像一种古老的咒语。

风四娘的嘴唇抿成一线,她在暗部的调查里了解过这个外甥的武学,其实这种带着金色咒纹的剑术他极少使用,第一次出手是在八年前白教一战,他用这种剑法击败了当时的大司命,明明是剑灵,却不知道从哪里突兀的渗出寒冰之力,一剑就将大司命冰封,直到今天那个人都没能从中里逃脱!

白教的大司命是令帝都高层头疼了多年束手无策的人,竟然真的败在了他剑下。

想到这里,风四娘再次挥剑,示意无面人全部退远,一个人大步上前,两人之间虽然隔着数尺的距离,但纵横交错的剑光却如同暴雨砸在地砖上,风四娘嘴角微微上勾,心里是按奈不住的激动,她自幼习剑却少逢敌手,飞垣以术法修行为重,就算是现在大张旗鼓的军机八殿,事实上真正剑术出众的人也非常的少。

作为四皇剑中唯一的女性拥有者,她有足够的资本傲慢无礼,毕竟高成川和百里风都年事已高,司天又是个神棍一样不着边际的酒肉朋友,这些年她行尸走肉般过的浑浑噩噩,也早就想要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来发泄一下心中积蓄多年的烦躁苦闷,而这个外甥,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风四娘定了定神,眼里终于流露出少有的明亮光泽,掌下的剑路赫然变换,每一剑刺出都有石破天开之势,甚至搅动院中的烈风,呼啸狂舞,但这般万马奔腾的剑招里又藏着一分女人独有的阴柔,忽快忽慢。

萧千夜也是罕见的认真,他压制着体内汹涌澎湃、极端兴奋的凶兽之力,收剑出剑之间势如破竹,无论对方的剑是从何种角落刁钻的落下,他都能在转瞬之间将一招一式巧妙的化解。

风四娘向后倒跃,余光却精准的瞄到了沥空的剑锋,那一剑快的出乎意料,带着金光夺目的耀眼光芒,让她在半空避无可避,眼见着锋利的尖端就要刺入身体,对方却赫然退了一步,长剑也顺势收敛了分毫,只是沿着衣襟滑落。

“你……”她站稳脚步,却被对方故意手下留情的动作莫名激怒,脱口,“为何收剑?连你也看不起我?”

萧千夜一言不发,不进反退,沥空剑调转方向辟出一道寒光!

风四娘愣愣看着那束剑光的位置,惊骇不已,一个腾空而起的无面人手持峨眉刺,竟然是在没有她命令的前提下,突然偷袭了云潇!而萧千夜出手毫不留情,这一剑直接将无面人拦腰砍断,两截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

血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溅满后院,而是以一种黏黏的方式,浆糊一样铺开。

“死人……”云潇神色郑重,这种状态的血浆很明显是早已经死去多时,连颜色都已经变得暗沉。

四周的无面人发出一阵骚动,明明嘴巴已经被缝合磨平,喉间却发出了滚水一般咕噜噜的声响,声调怪异至极,听的人毛骨悚然,他们继续列队排开,头顶上却出现了一丝奇怪的白色热气,不等风四娘再次下令,这些无面人又跳起来,直接跳出高高的墙院,四处逃窜。

风四娘面容紧锁,这附近难道还有其它暗部的成员?否则无面人怎么会突然撤退?

她心里咯噔一下如坠深渊,荡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高总督已经发现她弄丢了令牌吧!禁军的特制檀木令只有三枚,要和四大境其它的大牢钥匙扣在一起使用才能打开二次试药的秘密基地,如果落在其他人手里,那些危险的试体岂不是要暴露于世!?

“这就是二次试药的人吗?”萧千夜俯身检查,也不管呆在一旁的风四娘直接用剑锋割开了无面人的暗色法袍,忽然脸色大变。

就算这个无面人的五官已经被磨平,但他还是在看见尸体胸口剑伤的一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不知为何,在认出他的这一刻,萧千夜猛然侧过头,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八年前他接手军阁,清扫了当时近乎全部的正副级别将领,并要求这些人如果想继续在军阁共事,就必须一起参加当年的试选,坦白而言父亲虽然是一个为人处世更加圆滑的人,但对于自己的下属也并不是毫无要求,他确实会刻意留出一部分席位用来应付朝中复杂的关系利弊,但对剩下的席位要求却也更加严厉,眼前这个无面人,就是他父亲时代的军阁将领之一,东冥境内,三翼鸟军团的正将——洪晨。

若是按照年纪来看,他已经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将了,但他老当益壮不减当年,仍然是站到了试选的比武台上,并不是为了捍卫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而是单纯的想试探一下新任阁主的实力,在发觉眼前的年轻人确实足以撑起半片天之后,欣然隐退回乡,自此再也没有出现在萧千夜的视野里。

洪晨胸口上的剑伤出自沥空剑,再重一点就会直接刺穿心脏,是为数不多能把萧千夜逼到差点收不住手的人。

谁又能想到,这个父亲手下让他也暗中敬佩的老将,如今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眼前。

无名的怒火让他蓦然咬紧嘴唇,目光森森望向风四娘:“姨娘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们到底在暗地里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风四娘咧开嘴角,全身战栗颤抖,却露出憎恨的神情:“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眼睛看到的那样,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到时候不知道我的好外甥能不能认出我来?哈哈……哈哈哈哈,要不你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反正暗部准备偷袭伏击你的时候我也是知情的,我一样没关心你的死活,来,现在动手报仇吧,快动手!”

她像疯了一般掩面大笑起来,笑里带着控制不住的哭腔:“都怪阿瑶!都怪你娘!要不是她当年自私悔婚,风家不至于沦落至此!她倒是好,自己莫名其妙的死了,到死都没有对娘家人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吧?哈哈哈哈……阿瑶,都怪阿瑶!”

想起自己小妹,风四娘神情古怪,瞪直了眼睛扑向萧千夜,死命抓住他的手,脸色茫然:“你们把她葬在哪里了,她是被灵凤之火烧死的吧,尸骨还在吗?我要把她挖出来让她亲眼看看,看看她自己造下的孽到底害了多少人!”

萧千夜厌烦的甩开风四娘,克制着越来越掩饰不住的杀气,眼里的金银异色呈现出恐怖的光芒:“是你们自己想要依附高家!你们知道高北辰喜欢娘,也根本不问娘愿不愿意就自行定下了这门婚事,风家在帝都的地位难道还不够高吗?两位主讲师,军械处的技师,甚至娲皇剑的传承者,这些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们还不知足!”

“你知道什么!”风四娘抬起头,看向天际,似笑非笑,“高总督是先帝心腹,手握最重要的禁军兵权,风家地位再高也不过是为他提供人才和武器,他是先帝……”

“先帝已经死了。”萧千夜打断她的话,凝视着自己姨娘,冷冷重复,“先帝已经死了。”

风四娘骇然松手,心里揪心的疼——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驾崩之后高总督很明显的受到了排挤,如今的明溪不过是顾忌暗部才忍着没对他出手,一旦明溪知道她的身份,他第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自己!

苦心经营多年,忍辱负重多年,到头来竟还是这样预料不及的结局。

萧千夜只是非常平静的看着她,一字一顿提醒:“姨娘也该清醒了,现在收手抽身,或许还能保住风家百年基业。”

“哈……”风四娘垂着头,闭上了眼睛,喃喃,“会是你吗……会是你亲自动手铲除‘高总督余党’吗?明溪那么看重你,看重天征府,这种立大功的事,多半会交给你们兄弟吧?你可真是个无情的家伙,跟阿瑶一模一样。”

“我没空。”萧千夜眼眸一缩,眼神也变得极其奇怪,沉吟了好一会,厌烦的摆手,“姨娘回去吧,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要去见见他。”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萧千夜眉头紧锁烦躁的踱着步,他想起来了一个人,那个在缚王水狱险些被十殿阎王阵吞噬,身上带着“窃魂”的慕西昭!那个人多半也是二次试药的试体,否则高成川不至于那么看重他,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又或者还能从他的身上发现什么?

“阿潇,你跟我一起。”萧千夜焦急的拉起她,风四娘诧异的看着这个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外甥,手里的剑微微一抖,忽然又出手拦下对方的脚步,她颓然低头,无声苦笑:“如果暗部的檀木令确实是在你手里的话,你可以拿着那个东西去四大境的大牢,找到那里的狱长,和他们身上的令牌合二为一,这样就能开启地下实验室。”

她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心,沉了口气,接道:“暗部的檀木令一共三枚,一枚在我手上,一枚在高成川那里,剩下的……我也不知道给了谁。”

萧千夜和云潇在这一刻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眼神,剩下的那一枚,一定就在先前那个男宠阿政手里!

“多谢姨娘。”萧千夜松了口气,风四娘眼神摇摆,嘴里一直叨念着,把头埋入双手,压抑二十多年的情绪终于失控爆发。

“你先去,我一会就追上你。”云潇松开他的手,对着萧千夜使了个眼色,俯身扶起哭泣的风四娘。

“好。”萧千夜轻轻转动剑灵,点头离开。

:往生

风四娘低声啜泣着,从指缝里看见云潇在无面人尸体前双手合十,单膝跪地,似乎是在进行着什么古老的超度之术,有灵光像碎片一样从她脚下浮现的剑阵里涌出,飘落在尸体上。

“没用的。”风四娘冷眼看着她,目光如一潭死水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她淡定的指了指被砍成两段的尸体,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苦笑,“这个人早就死了,就算你用那些中原古怪的往生术也超度不了一个魂飞魄散的人,别白费功夫了,飞垣本来也就不信这一套,死了就是死了,随便找个地方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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