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麻烦了,恐怕飞垣这次真的是内忧外患,分身乏力了。
凤九卿精神一振,发现萧千夜已经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许久,两人眼神交汇的刹那,又好像同时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心照不宣的挪开目光。
云潇担心的看了看两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忧虑,这时候阿宁从楼上抱了两个包裹匆匆跑了下来,安格连忙站起来接过其中一个背在身上,拱手就对三人告辞,又从怀中摸出来一个古怪的铜铃塞到萧千夜手中,急火撩撩的道:“我得连夜出发赶去柳城找青阳,康儿和乐儿就麻烦萧阁主了,这个铜铃是我们盗宝者之间独有的联系,你摇一下我们就能感觉到位置,不过太远了可不行,大概也就半个阳川的范围吧。”
萧千夜惊了一下,半个阳川?这家伙是不知道半个阳川到底有多大吧?
云潇惊奇的从萧千夜手里夺过铜铃,说是铃铛,倒是更像一朵铃兰花,忽然想起来在去往禁闭之谷的天路上,她因不小心醉酒耽误了行程,是帝仲让一群湖中精灵去采了铃兰花的汁水为她解了酒,然后就将剩下的花一朵放入她的掌间,另一朵放入了萧千夜的手里,说是轻轻摇一下就能感知到对方。
云潇心头一喜,再看自己的手,又立马失望下去——是右手,那时候湖中精灵放的是右手,那朵花也早已经随着血肉一起被吞噬消失了。
“你认得?”安格发现她一会开心一会失落,好奇的指了指那个铜铃,眨眨眼睛,“这东西是盗宝者仿制湖中精灵的铃兰花制作的,不过距离上有限制,毕竟是比不上真的呀。”
“嗯。”云潇点点头,展开自己的白骨右手捏了几下,嘀咕道,“那时候喝醉了也不记得那么多,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可是那朵花已经和我这只手一起没有了。”
安格这才目瞪口呆的发现她的手上没有血肉,一股冷汗情不自禁的爬上额头,萧千夜蹙了一下眉,由于他本人并不能知晓帝仲不想告诉他的事情,现在忽然听云潇提起来,他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天路的时候他和帝仲互换了意识,后来又被那家伙强行切断了五感,他到底都趁着这段时间对云潇做了什么?
云潇拉过萧千夜的手心认真看了看,也是什么都没有,安格没看出来萧千夜脸色的微变,凑过来好心解释道:“铃兰花是成对的,一边消失另一边也就没有了,姑娘要是还想要的话可以再去找湖中精灵拿一个,自从东冥五帝湖出事之后,那些小东西分散到各地的水源中,之前我还在巨溟湾附近见过,不远的,等眼下这事解决了,让萧阁主带你去就好了。”
“咳……你赶紧动身去救人吧,废话太多了。”凤九卿已然察觉到萧千夜的不快,连忙连推带拉就把安格赶了出去,再看屋内的两人,尴尬的笑了笑。
帝仲对云潇的感情已经是他这个局外人都能明显感觉到的,若是换成从前,能攀上上天界是何等的荣幸,可是现在,他竟然不知道这到底还是不是一件好事?
:守擂人
到了第三日,萧千夜如约继续前往聚义馆,郭安一早就已经站在中间赛场上,他是个侏儒,身高还不到萧千夜的一半,但他面带自信的笑容昂首挺胸,丝毫也不见外先将大概情况对场下的观众简单的概述,然后对着高台四个角自己的手下挥了挥衣袖,萧千夜提高警惕,只见头顶巨大的吊灯处忽然放下一个巨大的铁盒,引得围观的人发出热烈的高呼,郭安笑眯眯的走近铁盒,一翻手捏着一个精致的钥匙晃了晃。
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在郭三爷将这个神秘的铁盒打开,这里面坐着聚义馆亲手培养的“守擂人”,像一座无形的高山,为馆主守护着那笔价值不菲的奖金。
萧千夜无声冷哼,心中的反感一阵盖过一阵,这看起来是一个雕刻精美的铁盒子,实际上就是囚禁守擂人的囚笼罢了,他们会在地下格斗馆的更下方建立残酷的训练基地,只有从那里脱颖而出的人才会成为守擂人,然后会在每一次决赛的时候坐进这个铁盒里,在万众瞩目中从天而降将。
如果他们能为馆主赢下最后的决赛,就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也能令自己声名远扬,但如果被人击败,这个铁盒就会成为他们最后的棺椁,被无情的抛弃。
郭安绕着铁盒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一圈,时不时用手指敲击着铁面,故意挑动起观众的情绪,与此同时,左右两侧的大门纷纷被拉开,聚义馆的大管事们一人分坐一边,手中抱着押注的筹码,骚动的人群按捺不住开始往两侧挤过去,这是最后的一轮死斗,而他们不仅仅是围观的观众,更是参与其中的赌徒!
又过了半个时辰,郭安细细算了算,他踮着脚才能够到铁盒的钥匙孔,小心翼翼的插入钥匙,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明明只是非常细微的声音,却令在场的所有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郭安在同时笑眯眯的抽身而退,小小的身体非常灵活的踩着空气连续跳跃,直接就回到了最高处自己的包间里,继续意犹未尽的往下方观看。
萧千夜也在紧盯着铁盒后面的那个人,这扇门非常的沉重,被打来之后也是非常缓慢的往外推开,没等他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孩童啜泣,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眼眸在这一刻因震惊而剧烈的颤抖,他惊慌失措的往后倒退了一步,这才再次定睛艰难的望向铁盒中的人。
三个人?是一个大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周围的观众也被这奇怪的一幕惊住了,大人是个中年男子,闭目抿唇,走路的动作僵硬机械,他慢慢的走出铁盒之后,四个角上的聚义馆手下齐心又将沉重的铁盒重新拉回到吊灯处,此时明媚的灯光再度亮起,将整个地下赛场映照的宛如白昼。
“康儿,乐儿?”萧千夜愣愣脱口,还没从之前的震惊里缓过神来,只见两个孩子迷茫的张望着四周,大一点的男孩不过四岁,紧紧抓着守擂人的衣袖惶恐不已,小一点的女孩不到两岁,连路子都还走不稳,是被守擂人强行拽着才勉强站直,他强行按捺住胸口的愤怒,再定睛望向守擂人,目光又是凛然雪亮。
这个人他认识,是他四年前从塔斑部亲自抓回的头领,芮罗。
万万没想到,他昨夜才和安格无意识的提起过塔斑部,今天就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方见到了芮罗?
怎么回事?萧千夜脑中一片混乱,四年前他接到秘密任务追查失窃的五彩石,一路追到塔斑部所在的沙壑地区生擒首领芮罗,之后他遵照命令将人带回帝都,并将剩下的事宜转交给禁军总督高成川负责,在那以后帝都再也没有对他下达过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命令,无论是五彩石还是芮罗,跟他都再无一点瓜葛。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芮罗会变成曙城聚义馆的守擂人?
不对……萧千夜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郭三爷是五蛇之一的“蝮蛇”,他原本就和高成川交好,而高成川和当年的典狱长庄漠也是相识多年,如果再加上高瞻平,那家伙同时身兼阳川和伽罗两地的禁军之职,他确实是有办法进入这一带的大牢沉沙海,如果芮罗本就是被囚禁在阳川,那么他被高成川或是高瞻平徇私据为己有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芮罗,多半也是经历过人体实验改造过的试体吧?如果在加上郭家那种古怪的控制之术,倒真的是棘手非常。
萧千夜神色紧锁,除去芮罗,现在最关键是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为什么蔺青阳的两个孩子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孩子现在还正常吗?郭安会不会早就给两个孩子下了毒?又或者是要利用他们让自己分心好借机偷袭?
他越想越觉得额头冷汗直冒,五蛇根本没打算让蔺青阳活着离开聚义馆,如今让他的两个孩子一起来到赛场上,无疑是要限制他,逼他不能放手一搏,让他死的更轻易。
可恶!萧千夜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光,但眼下情况扑朔迷离,又逼得他不得不保持冷静,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蹲下来展开手臂,学着蔺青阳的样子对两个孩子露出温和的笑,试探的说道:“来,到爹爹这里来。”
康儿奇怪的看着他,不仅没有往前走,反而迟疑的往守擂人身边缩了缩,这一微妙的举动也让萧千夜顿时心中有些慌了神,明明在凤九卿业障术的影响下所有人都会将他错认成蔺青阳,可这个四岁的孩子还是警惕又陌生的不敢上前,难道是出于孩童天生的直觉,康儿真的能发现眼前的自己并不是他的爹爹?
“康儿,乐儿?”萧千夜不敢暴露情绪,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小女孩,见她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咧开嘴开心的扑过来,边跑边喊,“爹爹!爹爹来了!”
萧千夜一把搂过女孩,他不动声色的将乐儿揽到身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催促道:“康儿,你快过来。”
男孩的眼珠里隐有怪异的光泽,很快就一改刚才的担心害怕跟着朝他靠近,萧千夜掌下暗暗运气,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聚义馆的目的就是要让蔺青阳死在这里,无论自己还要不要隐瞒身份都只是一样的后果,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确保两个孩子的安全。
守擂人本是闭着眼睛,在放开康儿和乐儿之后,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只见他的眼皮慢慢向上掀起,整个眼珠一片惨白。
萧千夜一手护住两个孩子,另一只手不得以开始以气御剑,守擂人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摩着腰间的佩剑,忽然震了一下,眼中的眼珠慢慢浮现,紧盯着眼前的萧千夜,竟然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惊恐,好似一瞬间想起来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竟然低声脱口问道:“你是谁?”
萧千夜惊了一下,高层包间里的郭安和高瞻平也惊了一下——你是谁?这个问题本不该由守擂人口中问出,他四年前被捕之后转移到了禁军暗部,历经各种药物的改造,按道理应该不会保有曾经的记忆才对,怎么他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对着眼前人惶恐的问出“你是谁”这三个字?
难道是那份刻骨铭心的恐惧至今仍无法忘却分毫?他甚至能在业障术对视觉的影响下,单凭气息就认出了自己?
“不对劲呀……”高瞻平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他的话里隐隐透出的却是另一层意思,奇怪的笑起来,“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反而是个早就失了心智的试体凭直觉察觉到了反常,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能让芮罗死都忘不了的那个人,左手用剑的那个人……”
“高队长,您别吓我。”郭安脸色一白,立马冷汗沿着脸颊不住滴落,从高瞻平那样茫然散漫的眼睛里瞬间感觉到一丝危险,他咽了口沫,半晌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浮现的那个名字还是让他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这个人如果不是蔺青阳,那这几天出现在聚义馆的人……真是那个人?
高瞻平也在回忆着曾经的同僚,萧千夜每年会来阳川巡逻一次,每次停留的时间一般是三个月,因为他有自己的天征鸟,又可以御剑而行,大多数时候那个人都是从高空俯视,而自己每次看他,都必须抬起头仰望。
仰望……哈哈,萧千夜是和自己叔叔高成川同级,军阁主的身份等同元帅,若说仰望,倒也合适。
他那样年轻,身负绝技,更是深得皇太子器重,他一夜之间拥有的一切,就是无数人几辈子辛苦也得不到的东西。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