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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节

 

萧奕白揉着眉心,想起最近透过分魂大法从墨阁听到的一些事情,喃喃回道:“多半是那群反贼吧,毕竟从飞垣出海需要很大一笔资金,大多数的人根本就承担不起这笔开销,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把王座上的人一起拉下来陪葬,哎……不知道军阁还能镇压多久,再这么下去,不需要夜王亲自动手,飞垣自己就要完蛋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岑歌倒是颇为冷静的看着他,虽然对飞垣的局势了如指掌,但开口仍是淡淡的分析着利弊,“迷药这种东西事实上一直都在暗中流通,只不过因为曾经的三阁管制,所以没有大范围泛滥而已,以前白教中也有不少教徒沉迷于此,不惜倾家荡产甚至卖身求财只为那一瞬的快感,我就医治过一个年轻的姑娘,被父母强行绑着送到登仙道来求我帮忙,我把她关在地牢里用术法镇定精神,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挺过去,在地牢里撞墙自尽,死的时候脸上还在笑,好像根本察觉不到痛苦。”

岑歌默默叹了口气,脸色有些茫然:“这东西的价格不便宜,而且一旦沾染几乎终生无法戒断,那姑娘染上之后不惜出卖身体给卖货的黑市人,来找我的时候,身上都有些异臭味了,平民吸食上瘾的结果多半是暴毙身亡,富贵人家倒是能出的起这个钱,但也多半败光家业,人财两空,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得赶紧找到源头掐灭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着那瓶五彩斑斓的水,萧奕白头疼的解释道:“这东西以前在阳川一带格外流行,尤其那些对生活绝望的女妓、赌徒,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算是五蛇的产业,镜阁虽能压着不让其大范围流通,但也一直根除不了,眼下五蛇被除,背后那些见不得的东西也都要冒出来了。”

萧奕白只觉得头疼欲裂,想了好一会,无奈的低道:“现在也只能让公孙晏去查了,若是想趁着国难人心涣散的时候大捞一笔,那么赚完这笔钱一定会选择远逃海外,毕竟飞垣都快要彻底碎裂了,钱又不能带进棺材里去,最好还是要和海军那边也打个招呼,让他们注意一下近期停泊准备远航的商船,祸不单行,祸不单行……这句话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公孙晏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提起这个名字,岑歌是情不自禁的将眉头拧成一团,他和公孙晏相识并不久,除了暗暗感叹这么年轻的公子竟然能通吃黑白两道以外,对他的行事作风倒是颇为反感,他真的是官商勾结中那个最为重要的纽带,黑市能横行到今天这种肆无忌惮的地步,事实上公孙晏也是责无旁贷。

但因为他的存在,镜阁每年能给帝都带来巨大的财政收益,在金钱的诱惑下,即使是王座上的天尊帝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太过分,他都不会刻意指责。

岑歌甩了甩脑袋,略略停了一下,抬过头看了看萧奕白,嘴角也是不自禁的扬起无奈的弧度——天尊帝其实是个非常护短的人,他真的对在意的人极为忍耐,但也真的对无关之人太过狠辣,但凡他能中和一下这其中的态度,或许都不会把自己逼到这幅举步维艰的处境,但这样的性子倒是和某个人有些神似,也难怪他们能在上天界如此逼迫下,顶着来自全境的非议不做任何辩解,坚持孤注一掷的执行“弑神之计”。

他在初次听到“弑神之计”四个字的时候,曾经呆坐了许久无法置信,但再将这一年的反常行为联系在一起,他立马就全部明白过来。

可是……就算计划成功,如此满目疮痍的飞垣大陆又要花费多少年的时光才能愈合这一场碎裂之灾带来的伤痛?

“温柔乡啊……”萧奕白没想那么多,一手捏着粉末用术法将其焚毁,那些东西在他的指尖依然光华流转,似乎还在微微跳跃,“若只是为财倒还好办,就怕是有心之人利用迷药另有打算,这段时间元帅那里抓了不少试图混进帝都城的反贼吧,审讯的结果怎么样了?”

岑歌是握着那瓶水直接销毁,看着掌心瞬间出现的奇妙幻象不为所动,又道:“审讯的结果我倒是没有关心过,但我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是圣月族派人特意过来告诉我的。”

“圣月族?”萧奕白一惊,想了想脱口接道,“是海市里被云潇救下来的那几个人?”

岑歌点点头,有些感慨的叹道:“圣月族是传说中侍奉月神的种族,在月神殿忽然消失之后他们也曾前往大湮城探查,然后就从一伙沙匪的口中听说了这些事情,说是明氏皇朝的帝王之血即将彻底终断,这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被碎裂之灾逼得走投无路的各路枭雄都坐不住开始摩拳擦掌了,萧奕白,中原是不是有句话叫做乱世出英雄?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王座,想取而代之成为那个英雄呢!”

“也是阳川传过来的消息。”萧奕白若有所思,想从这为数不多的线索中发现什么共同点,五蛇已除,到底还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野心和实力在暗中搞事?

“总之还是小心行事吧,陛下那边我会留心的。”岑歌挥袖而起,将桌上的木盒也一并毁去,萧奕白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就在他准备离开封心台的一刻才突兀的开口询问了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岑歌,你们祖夜族是不是有一种可以和魔物做交易的巫术法阵?传说中魔物可以满足施术者的一切愿望,但是会在死后吞噬其魂魄,成为新的魔物,我找赤晴问过,但他说不清楚,所以……”

“别打歪主意。”岑歌厉声制止,一回头看见他的手轻搭在肩头夜咒的位置上就明白对方的真实企图,没好气的骂道,“教主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不要打歪门邪道了吗?和魔物做交易,不值得。”

萧奕白抿抿嘴,一时无言以对,在凤九卿和他谈起这些事情开始他就一直在仔细思考着其中玄机,而最为可能的方法无疑就是祖夜族神秘的巫术法阵,或许并不能完全让他摆脱夜咒的束缚,但他也只要争取一点点时间就足够了,眼下帝都城如此波谲云诡的复杂形势,只有他还像个废物一样每日困守封心台!

没等他再开口,岑歌已经趁着他发呆的一瞬赶紧逃一般的离开了。

:万灵峰

相较于帝都城的阴云密布,现在的魑魅之山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浛水涧位于万灵峰下方,本来就是个无法轻易涉足的天堑之地,在封印地被破坏之后这里的地势更加险峻,连飞鸟都主动绕过,是真正的万籁俱静。

萧千夜一个人来到万灵峰顶,不可自制的回忆起一年前发生的事情,明明也不算特别遥远,可总是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也让他长久的盯着远方的千仞壁陷入沉思,还记得那时候他收到风魔的信来到魑魅之山的大雪峰附近,被大哥的镜像法阵困在其中久久无法逃脱,是云潇借着剑灵之间独有的感应一点点指引着他走出术法。

那一次的久别重逢被他悄无声息的压制住心头的狂喜,他自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内心从那一刻开始掀起波澜。

误入雪山深处,偶遇三圣灵之一的蛇仙,又在两位神守的帮助下通过架天桥来到了百灵大会的正中心万灵峰,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百灵之首凤姬,那真是一出手就刷新了他对异族的认知,原来一直以来被帝国镇压的异族人中竟有那样恐怖的对手,好在她当时的注意力全在云潇身上,否则以自己那时候的实力,只怕真的是会败在她的剑下,无法全身而退吧?

“阿潇……”忽然念出这个名字,萧千夜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腰间剑灵上,自从那日拔剑以来,她的一魂一魄出现涣散的迹象后被凤九卿强行保住封入了剑中,至今他也没有再次将沥空剑拔出过,隔着剑鞘他其实感觉不到魂魄的力量,也无法判断那个终于苏醒过来的人是否还能保持着和剑上魂魄的感知力。

倏然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这一个多月以来,帝仲再也没有醒过来,他的身边也没有人能说上话,他一个人靠着雪峰之巅的巨石默默坐了下来,看着她醒来的那一瞬狂喜,已经被这一个月杳无音信的等待磨得一丝不剩,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步伐匆匆的赶赴冰川之森,机械一般重新回到封魔座,破坏封印之地,留在那里的魇之声终于和他一直携带着的魇之心、魇之形三体合一,那只魔物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大概是已经知晓自己的结局,只是露出魔物特有的诡异低笑,然后任凭古尘搅碎躯体,毫无逃窜之意。

魇魔曾经入过凶兽的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只魔物又到底在笑什么?笑他不自量力妄自菲薄,还是笑他失去所有落得孑然一身?

“呵……”想到这些,萧千夜反倒是揉着额心自己笑起来,他在破坏了封魔座之后一天也没有休息直接回到了魑魅之山,这里是他噩梦的开始,却也是他再次见到心爱之人的场所,他像一年前那样沿着陡峭的雪峰往上走,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天征鸟的高鸣,那只和他并肩作战八年的白色巨鸟如今也已经回到了故乡昆仑重归平静,他似乎有种奇怪的期待,只要一直走下去,路的尽头就能再次看见她。

但是万灵峰顶真的什么也没有,没有了在此欢聚一堂醉酒高歌的异族,也没有了那个牵着他的手,陪伴左右的人。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找到浛水涧的封印地所在,在破坏了四大境全部的封印之后,他很明显的感觉到遥不可及的上天界中有一束目光悠远的望了过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震惊,原来破坏四大境的封印真的只需要花费这么一点点的时间,如果他不被其他的事情所分心,如果他真心想要协助夜王夺回身体,那么眼下的飞垣根本也撑不了一年之久,他煞费苦心拖延下来的时间,让金线之术得以运转,这才保住了阳川的大都市,也让伽罗和羽都有了足够的时间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去,然而他却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让身边最不该受到伤害的人,受到了无法抹平的伤痛。

如果时光能够重新来过,他应该会放弃飞垣,放弃出生入死的战友,甚至放弃自己的兄长,带着云潇远离是非吧?

萧千夜的手微微用力,指甲扣入眉头的皮肤,一滴血从脸庞的正中心沿着鼻尖滴落下来,落在雪地上,像一朵盛开的小花,他就那么失神的看着那抹红,感觉心中的疼痛莫名开始抽搐,为什么事到如今他才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人又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呢?就连被尊为神的上天界,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在镜月之镜那样虚假的时空中自欺欺人罢了!

真是可笑!其实他才是那个最为可笑可悲的人!明溪能威胁他什么?他完全可以连明溪都杀了然后带走大哥,他所在意的那些人,只要他愿意,每一个都能救走!换个地方生活罢了,一代人适应不了,几代人总会习惯的,至于其他素不相识之人,被夜王血祭屠戮对他又能有什么影响,他原本就不是个善良的人,到底是怎么鬼迷了心窍,鬼使神差的配合去演这样一场弑神之计?

心情在烦躁中越来越难以抑制,他几乎是无意识的伸手去抓古尘的刀柄,眼眸深处交织着危险的冰蓝色,内心有种来自凶兽的杀戮本能,在帝仲的力量日益衰退之后,越来越深的影响着他的情绪。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刀柄的刹那,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按住,萧千夜讷讷抬头,无神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表情,看着眼前忽然晃出一张笑吟吟的脸,一时因吃惊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云潇是悄悄寻着剑灵上的魂魄之力找来的,另一只手放在唇心做着嘘声的手势,但眼珠已经往右边转了转,不知对着什么人胸有成竹的说着话:“你看,我没骗你吧,我说他不会发现,就一定不会发现,他的法术学的可差了,从小就特别差劲,只要我稍微遮掩一下,他就傻乎乎的感觉不到了。”

灵霜和她并肩而立,这会也好奇的将脸凑了过来,他就这么看着面前两张紧贴着的笑脸,终于脑袋回神惊喜的跳了起来:“阿潇!你回来了!”

“嗯,我说了会很快回来的嘛。”云潇对他眨眨眼睛,又冲着灵霜连使眼色,聪明的灵霜也是识趣的“哦哦”了两声,也不戳穿她这次意外回来的真相,她看起来比云潇还要激动,甚至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萧千夜的脸颊,半个人都快要扑到他怀里,发出“哇”的感叹,连声说道:“好奇怪啊,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为什么我却感觉他们好像好像呢?难道我也是上了年纪,眼神越来越差了?”

萧千夜往后退了退,这才发现云潇身边站着的另外一个女人,从她身上汹涌的火焰之息来看,应该也是神鸟一族无疑,但这般毫无礼数的行为也让他微微不适,云潇笑咯咯的拎着灵霜的领子把她拉到一边,小声的嘀咕起来:“是很像吧,我也认错了好久呢!谁让我族认人不看脸只认气息呢!”

“我族原身都长得差不多,化形之术的话……想长什么样都行,当然不能看脸啦。”灵霜一本正经的回应着,殊不知这无心的几句话一下子戳中云潇的痛处,立即挪开视线避开了萧千夜的眼睛,灵霜倒也没发现这一瞬的尴尬,反倒是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又仔细看了看云潇,玩笑的说道,“你这样好像更好看一些,就是这里……这里太平了,不好。”

她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指着云潇的胸口,狡黠的凑过去就探入了衣服中:“反正都是化形之术,这里可以再大一点点……”

“快闭嘴!”云潇红着脸捂住灵霜的嘴,两个人笑成一团在雪地里追逐厮打起来,萧千夜呆呆看着两个姑娘,好像感觉此生从未见到云潇如此开心放怀过,真的宛如一只无忧无虑的鸟儿,卸去了所有的悲痛和烦恼,和同样天真可爱的同族嬉笑着玩耍,他无声勾起微笑,不想轻易打破这一刻的美好。

“好了好了,别闹了。”过了好一会,云潇才重新拉着灵霜走到他面前,介绍起来,“这是灵霜,是澈皇的女儿,也算是我的……姐姐吧。”

萧千夜这才幡然反应过来,灵霜!这不就是他在忘川中所见到过的那个跟着古代种去往终焉之境的女人!?

“姐姐?”灵霜对着她嘟了嘟嘴,不满的道,“双子火种成型一万多年了,你怎么好意思喊我姐姐?莫非是想在他面前故作年轻?喂,你可别被小殿下这张脸骗了,她年纪不小了……”

“哎呀,你快闭嘴吧!”云潇又是一瞬红了脸,尴尬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发现那个人也在罕见的笑着,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清澈,只一眼就让她才下定决心要撇清关系的心重新掀起涟漪,但她还是迅速就镇定下去,按住灵霜不让她乱说话,接道,“我这次回去已经找到玄冥岛并且知晓了针对浮世屿的攻击之力来源,墟海之人是通过龙神留下的玉璧,集合全族之力在协助长老院,我记得龙吟那里也有一块,不过被冥王击碎了,所以我想过来检查一下,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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