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节
云潇翻着白眼扫过他,绕到他身后忽然伸手环住腰,不怀好意的道:“又被人捅伤了吧?你活该,谁让你自作主张把我关起来,如果当时我也在,你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
萧千夜不想和她争执,为了息事宁人干脆毫不犹豫的道歉:“对不起。”
云潇瞪着他,知道这句“对不起”不过是缓兵之计,她想了想,踮着脚说道:“我再过两天就到了,你要真心和我说对不起,就先把我放出来。”
“那不行。”萧千夜一口拒绝,一秒都没犹豫,气的云潇一跺脚,直接抬腿就踹在了受伤的腰上,骂道,“那你还好意思说‘对不起’!忽悠人也要做足全套是不是?早知道就不救你了,你知不知道为了冲破剑鞘上的封印,我好几天都没缓过来,到现在都还动弹不了,你还这么没有良心!哼,好的不学,就知道学他玩这种花里胡哨的把戏。”
虽然只是一魂一魄,这一脚踹在腰上还是让他半天站不起来,萧奕白尴尬的杵在原地,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去劝这种莫名其妙的争吵,索性也识趣的和天征鸟一起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那也不行。”萧千夜一手扶着腰,一手抓着树枝坐了下去,“现在放你出来你肯定又要跟着我去上天界,我又说不过你,不能放你出来。”
“我不去。”云潇赶紧凑过来,好声好气的哀求,“我保证不乱跑了,就乖乖在昆仑山等你回来好不好?”
“少来这一套。”萧千夜没有看她,根本不敢去看那双一猜就一定是水汪汪的眼睛,这样的事情他经历过无数次,只要看一眼,就必然会心软。
云潇僵住了片刻,露出错愕的神情,发现她自幼就惯用的伎俩竟然真的不起作用了,这家伙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和帝仲一模一样,真的是又气又好笑,她转过身来,强行抬手搬正他的脸,面无表情地威胁道:“你可想清楚,要么就关我一辈子,要不然再等我出来……我踹断你的腰!”
这样毫无威胁的威胁,只是让他咧嘴笑了笑,这时也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气力,抓着树干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你想踹就踹吧,只要你愿意一辈子给我推轮椅,你就踹吧。”
云潇也只是嘴硬心软,见他踉跄的站起来赶紧又凑过去搀扶住,骂道:“你能不能不要乱动了,天释手里的短剑也是剑冢锻造的剑灵,你再不好好养着,真的会在轮椅上做一辈子的,我才不要给你干一辈子苦力。”
“好。”他点头回了一个字,然后立马补充,“等我宰了那只黑蛟,回去就乖乖养伤,阿潇,你快问问它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焉渊之地上方会有那么厚重的魔气,那家伙现在是不是就藏在附近?”
云潇拉过枝叶,转向天征鸟,它原本冰雪一样的身体上还沾染着略带玄黄的血渍,这样独特的色泽让她脸上一沉,凝重的低声问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蛟龙族虽是旁系血亲,但修行越高深,血液的颜色就会越呈现出玄黄色,你们是不是和那只黑蛟打起来了?它躲到哪里去了?”
天征鸟真的点了点头,本能的要舔去羽翼上的污血,云潇连忙轻轻按住它的头,柔声道:“血中沾染着魔气,不能误食,你先告诉我它逃到哪里去了,然后再下去天池里认真洗洗。”
大鸟立马跳起来,焦急的扑扇翅膀,它看起来非常不安,好像有一肚子委屈要倾诉,虽然能明显看出来是在叽叽喳喳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东西,然而萧千夜也只能在一旁但瞪眼的听着,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它说了好一阵,甚至用翅膀挽住云潇一起朝枝杈上走过去,云潇大吃一惊,这才注意到下方天池的水也变得如墨水一般,根本看不清下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它……是不是钻到水下去了?”云潇略做思忖,天征鸟嗷嗷的叫唤着,示意她抬头去看甘木的冠顶。
这颗焉渊之地最中心的甘木,单是直径就已经超过百米,它的树冠更是巨大到能覆盖整个天池,但此刻的树干和枝叶都显得有些苍白,奇怪的树纹呈现出螺旋的模样,连外围的树皮都已经大片大片的脱落砸入水中,云潇小心的用手指沾了一下,发现内部竟然有些粘手,细细搓揉之下,也掺杂着有恶灵的碎片。
她深吸一口,脸色凝重地转过头,低道:“应该就在天池之下,甘木是昆仑山独有的一种神奇药材,可以强身健体、协助修行,那家伙沾染着魔神之力,如果不能自主驾驭就会被反噬,现在它先后被师父和你重创,估计是支撑不住要被魔气反噬了,所以才会冒险潜入焉渊之地,试图利用这颗万年甘木为自己疗伤吧。”
“不能给他喘息之机。”萧千夜也已经望向下方如墨的湖水,想了想,忽然眼眸一沉,意识到另一件事,又赶紧低声嘱咐道,“大哥,你在上面守着,这几次和长老院交手,那只心魔都会派分身过来坐收渔翁之利,三长老的血已经呈现出真龙才有的选玄黄色,想必修行高深,一定是他觊觎已久的‘美食’,我下去找它,你盯着附近,不能让那只心魔再得逞了。”
“你一个人?”萧奕白有些担心,想起他腰上的伤,但萧千夜只是抬手再次用金色的神力拂过腰伤,摆摆手,“我没事,放心。”
“我跟着你。”云潇不放心的拉住他的胳膊,一魂一魄回归成白色的光附着在剑灵上,“带上我吧,我保证,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贸然出手的。”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沥空剑收起,然后紧握住古尘点了头,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直接跳入湖中。
:双簧计
水下没有光线,但是有厚重的喘息声从下方沉吟而出,像困兽的嘶吼,竟有几分绝望无助的感觉。
剑灵上的魂魄轻轻点出一团火光照亮周围的环境,只见甘木巨大的根茎错综复杂的在水中竖立着,像一个迷宫,萧千夜只能顺着根的方向摸索下潜,这个天池里没有其它生物,连水草都没有一根,满湖都是甘木的根,越深入,能穿过的间隙越狭窄,一直潜了好一阵子,漆黑的水底这才有隐隐绿光闪烁起来。
这些绿色的光是甘木的灵力之源,它们如水母一般漂浮在根茎的周边,看起来静谧而神奇,但是此时,一条黑色的蛟龙匍匐其中,玄黄色的血液从受伤的躯体里涓涓而出,又被灰白色的恶灵疯狂的啃食着血肉,远远望过去,蛟龙的背脊上已经露出清晰森然的白骨,这道伤非常严重,好在它的体格强悍,本来也不会如此致命,但魔物却在寄主重创之际毫不犹豫的反扑,让它不得不冒险杀入栖枝鸟的群居地,试图以甘木来恢复。
但它身上的魔物来自破军煞星,在接连被昆仑掌门和萧千夜二度重创之后,这些本就更加邪肆的东西完全失去控制,即使甘木的神力能保护着心脉不至于死亡,它还是无法从魔物的爪牙下逃生。
自从玉清池逃出之后,他已经在这里一动不动好多天,可即使对手给了它喘息之机,它还是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濒临绝境。
黑蛟在一呼一吸用最后的力量保持清醒,想驱赶恶灵,却最终无力回天。
它察觉到不远处的人,疲惫不堪的身体只是微微一动就立即没了反应,只能用一双憎恶的眼睛怒视着他。
萧千夜平静的靠过去,知道这幅状态的黑蛟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他站在黑蛟的面前,发现自己也不过只有它一只眼珠那么高,但这只庞然大物依旧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惊恐的斥道:“站住!你、滚开!”
他笑了笑,停下脚步,淡淡回复:“自作孽,不可活。”
“呸!”三长老不屑一顾的冷哼,情绪一变,他的表情就变得更加狰狞。
萧千夜却反而抬手帮它驱赶了趴在身上疯狂啃食的恶灵,古尘的刀光如一道屏障,将失控的魔物拦截在外,三长老意外的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才疯癫的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不杀我?我背上这道伤是在玉清池的时候,分身被击杀的同时,上天界的神力远远追击而来所创,那时候你就已经感觉到我的藏身之地,为何不追?你故意拖了好几天的时间,难道只是为了看我被魔物反食?”
“我可没想那么多。”萧千夜矢口否认,看着它,用最为淡然的语气心有余悸的笑起来,“算我运气好吧,事实上你前脚才逃走,后脚我就被人一剑重伤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所以并不是我故意拖延时间想看你这幅惨况,实在是自己出了意外,动不了。”
“你……”这样的真相让三长老颇为刺激,硕大的眼珠虽然一动不动,但脸颊肌肉却有那么一瞬间的抽动,仿佛气极。
萧千夜的面色却缓和了一些,俯下身子,嗓音低沉的感叹着:“我知道你们很早之前就来过昆仑山,当时来的应该是六长老一脉的蜃龙,目的是想拉拢师兄,让他和我产生冲突,借机挑拨,对吧?可惜因为师父出手阻拦,你们并没有得逞,之后就开始以毒品、修罗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侵占各地流岛,可惜墟海物资匮乏,虽然有极少数的地方奇袭成功,但大多数的族人还是兵败被当成战俘肃清了,为了逆转越来越糟糕的局势,你们急需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而她……幼子成长的昆仑山,就是最好的战场。”
“哼……”三长老呵笑了一声,带着一丝愤怒,还有不甘,“昆仑山虽是修真之地,但凡胎肉体何以与我对抗?我身负数百万北斗大阵中的恶灵之力,本可以轻而易举的攻陷这里,真正棘手的敌人是隐居在山谷内的蚩王!我第一次冲破昆仑高空的法阵之时,就是蚩王插手修复,并以自身神力将结界再度加厚了三层,第二次,我不惜将百万恶灵吞入腹内,再度打破结界闯了进去,但单是破阵就折损了大半力量,又遭逢那人类的老头,这才不敌被他打伤,我趁着他们混乱潜入玉清池,本可以借助那里的清气快速修复,谁料你!你竟然这么巧,直接跳入了水中!”
“蚩王……”萧千夜一惊,当时幻魃之灾,蚩王可以面不改色笑吟吟的夺去云潇一只手,如今竟然会主动出手相助?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运气好,但凡你稍微背一点,现在的昆仑山早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三长老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甚至有几分呼之欲出的狂喜,好像自己的计谋已经成功,“幼子杀害老四、老六,击毁玄冥岛,我就是想让她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浮世屿对她而言应该是比不上昆仑山重要吧,那我就让她的同门为我的兄弟陪葬!”
话音未落,剑鞘“咔嚓”一声轻响,一魂一魄幻化而出,白影平静的在它眼前凝固成型,让这条狂笑不止的蛟龙一瞬清醒,好似一盆冷水浇入炽热的心中,它一下子安静下来,巨大的躯体不自禁的抽搐了几下,终于还是轻蔑地转动眼球,似乎在讥笑什么,又道,“你这幅状态,本尊又在何处?你现在杀了我也不要紧,大哥、二哥很快就要攻破浮世屿了,你、你们早晚都是墟海的掌中之物,等到那个时候,我必要今天所受的屈辱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云潇没有搭话,站在萧千夜身侧,三长老疑惑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一时间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萧千夜点了点头,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
云潇往前一步,指尖勾起火焰黑蛟的额头,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大放厥词的话就省下吧,既然落到我手里,你也该清楚会是什么后果,你要是想死的痛快一点,那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一部分的修罗骨是夜王给你们的,另一部分,则是你们利用禁术,以族人的生命献祭而来,我问你,龙橼在哪里?”
三长老没作声,但表情和刚才已经不同,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预料,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从这个人嘴里说出“龙橼”的名字。
然后他紧闭双目,胸膛开始快速起伏,孤注一掷的威胁:“想知道那孩子的下落,你就先救我。”
云潇微微一笑,并不意外这样的条件,淡淡回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