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节
沉湘颤抖着眼眸,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惊魂一幕是真实出现在自己的眼中,那是什么东西?它、它将洞天福地岛吃掉了?
:沉湘
她在空中不知漂浮了多久,直到周围的景色从严寒的雪原变成潮湿的密林,沉湘才从震惊失措中回过神来,帝仲随手放下她,神裂之术的躯体里依然隐隐感觉到之前的剧痛仍在一点点渗透,让他无力的按住心口勉强维持意识的清醒,她慌忙上前想搀扶一把,然而自己的手又一次直接穿透过去,只能无助的站着一旁急的眼泪打转。
“抱歉……”帝仲只以为是刚才洞天福地岛上发生的事情让她难过,自己的心中也是一阵莫名的酸楚,“我其实察觉到了修罗骨的反常,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要是能再早一点,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不关你的事。”沉湘小声回答,忍着哭腔不敢抬头看他,帝仲长叹一口气,示意她先坐下休息,目光有微许的涣散,呢喃问道,“你的家人朋友……都在那座岛上吗?”
沉湘小心的往他身边靠了一步,总觉得这个毫无温度似人似鬼的身体有着莫名的温暖,能让她惶恐不安的内心感到阵阵安然,她绞着手,神色有几分腼腆,小声回答:“我没有家人朋友,祭司殿的弟子都是从小就和所有人断了关系,发誓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神明,终其一生为洞天福地的存亡兴衰而活。”
“神明?”帝仲目光顿沉,“什么神明?”
“上天界呀!”沉湘的目光却是熠熠生辉,仰头望向了天空,“洞天福地相信上天界是庇佑苍生的神明,一直试图和神明交流,祭司殿就是为此而创立的。”
“是么。”帝仲平淡的接话,“他们回应了吗?”
沉湘满脸都是敬仰,用一种极其钦佩的神情认真回答:“当然,大祭司经常收到来自上天界的神谕,指引着洞天福地长治久安。”
帝仲摇摇头,有些话他不忍心揭穿——上天界从来不会回应流岛的祈求,他们甚至不会关心碎裂坠天的命数。
沉湘终于有了一丝哀伤,收回远眺的目光低下头迷惘的看着泥泞的土地:“前几年大祭司说上天界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们才没有出手救洞天福地岛吧。”
“不是。”帝仲心如刀绞的反驳,“上天界……不是神明,不值得你们信奉。”
她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帝仲略略痛苦的叹了口气,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让他难受的话题,沉湘眨眨眼睛,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察言观色早就成了一种本能,她立刻就随口敷衍过去,又道:“祭司大人们各司其职,法术天赋好的会留在神殿维持各地的法阵,武学天赋好的则会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至于我这样什么都不太行的人,那就只能哪里需要去哪里,所以这次我才会跑出来,去到几百年荒无人烟的雪原寻找修罗骨。”
“呵呵……什么都不太行?”帝仲忽然笑起,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或许是不想她继续难过,故意撇开话题好奇的问道,“哪里需要就塞到哪里去,至少说明综合能力还可以吧?”
“才不是,其实是哪里都不行,就只能跑跑腿打打杂罢了……”沉湘红着脸,还是被他的话逗得偷偷笑了一下。
帝仲稍稍顿了顿,忽然捡起身边一根树枝丢给她:“之前我看你骑着雪豹飞奔而来,那东西跑速极快,可你还能稳稳的坐着不摇晃,应该是练过功夫的吧,使两招我看看。”
沉湘的脸更红了,但她倒也不是扭扭捏捏之辈,既然帝仲开了口,她索性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将之前祭司殿教的剑术一一展露,帝仲笑个不停,她的身手倒也灵敏,出招收招都干净利落,但力道上有显而易见的欠缺,以至于剑风稍显软弱,极易暴露空门,他随口指点了一番,沉湘也一脸认真的记了下来,立刻就按照他的话再次展示了一遍。
帝仲恍若失神的看着,忽然感觉眼底闪过无数熟悉的碎片,在昆仑之巅的雪松树下,他似乎也曾这样指点过一个人的剑术,她有时会听,有时会发呆,但都会在转过脸看向他的那一刻,露出怦然心动的笑脸。
论剑峰的广场烈风不断,温柔的火光揉杂在雪花中,映照出那张让他浑然失神的脸颊,下一秒,帝仲用力按住额头散去了脑中的回忆,他的脸上不易察觉的掠过一丝阴霾,知道那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过去。
“好像真的比以前流畅了一点哎!”沉湘并没有看到他这一瞬间复杂的神态转变,欣喜的挥动着手里的树枝,仿佛和它有了奇妙的共鸣,嘀咕,“教我剑术的祭司大人说我天资差,只教了我三年就让我去学法术了,教我法术的祭司也说我天资差,他们推来推去,后来就再也没人管我了。”
帝仲的心思还在别处,听她这么说下意识的摇头反驳:“我刚才只是随口纠正你几处不足,你立刻就能觉悟自行调整剑招,说明天资并不算差,而且天资固然重要,可是武学的进步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到成果的,勤学苦练才是不变的真理,我认识一个在剑术上天赋异秉的人,可他还是每天坚持不懈的训练,这才有了之后的技惊四座。”
沉湘似懂非懂的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哀伤,帝仲轻闭双目,过去的五感相融时至今日都让他的记忆格外的混乱,一时竟然分不清楚那个雪松下练剑的少年到底是不是曾经的自己,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又道:“你还学过法术是吗?其实我这副状态能碰到我的人少之又少,你能用法术把我放进木屋,灵力已经很不错了。”
还是的安慰我。”
她长长舒了口气,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摸了摸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帝仲倒也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的姑娘还算投缘,他观望了一圈,古尘从掌心击出一道锋芒的刀气,掠过密林的草木似乎是击中了什么东西,他悠闲的又捡了几根树枝搭在一起,对沉湘使了个眼色吩咐道:“饿了就过去把那条蛇提过来烤了吃吧。”
沉湘大吃一惊连忙朝着声音的方向小跑过去,果然有一条大腿粗的蟒蛇被他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一击毙命,她废了好大的劲才连拖带拉的弄过来,顿时累得大汗淋漓,瞪大眼睛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真要吃这个?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要不、要不我去找找有没有山鸡兔子好了。”
帝仲不急不慢的点起火,执着的拦住沉湘:“就吃它吧,简单方便分量十足,烤熟了就能填肚子,你会剥皮不?我的刀可以借你用一用。”
沉湘尴尬的瞥了一眼被他扔在一旁的黑金色古刀,忽然好奇的问道:“你这幅样子……怎么吃东西啊?”
“我不吃,你吃。”帝仲笑了笑,并指成刀将蛇肉切割成整齐的小块,又用树杈子一一串好有模有样的烤了起来,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怀念的往事,他的目光中倏然闪过一丝难解的温柔,勾起嘴角无声的笑着,“你喜欢吃嫩一点还是老一点的?这东西稍不留神就会烤焦,一定得特别注意火候才行。”
沉湘似乎也怔住了,眼前的男人抿着淡然的笑,微微泛光的特殊躯体显得清雅空灵,仿佛幻海生波,让她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拟,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所有的景色都溶化在这样的笑容里,让她倏然有种怦然心动的错觉,又赶紧稳了稳心神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回答:“嫩、嫩一点的好吃。”
帝仲翻动着树杈让蛇肉受热均匀,递给她:“蛇肉鲜美,不需要调理,你试试合不合胃口。”
沉湘受宠若惊的接过来,也没注意是才从火上取下直接就咬了下去,顿时她就被烫的直吐舌头,慌乱之下找不到水,索性扯了几片树叶塞进了嘴里止疼。
帝仲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反倒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傻乎乎的,不知道吹一吹试试温度?”
沉湘偷偷看着他,他清透的嗓音低而不沉,像温柔的长辈,又像宠溺的恋人,好似能穿透人心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她第二次接过一串蛇肉的时候,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帝仲的眼中闪过一抹凝重,略一思索——祭司殿既然信奉上天界,他的名号估计早就被洞天福地岛熟知了,于是装做不经意的模样用树枝在地面上写了一个“云”字,他的手微微顿住,似乎是思考了一番才将第二个字的偏旁抹去,又写下一个“萧”字。
“云萧?”沉湘反复念了几遍,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你没骗我吧?”
“有问题吗?”帝仲奇怪的询问,沉湘一边嚼着舌头,一边托腮思考,嘀咕,“不像名字,倒像是两个姓氏,你要是不写出来,我还以为是女孩的名字呢!”
帝仲尴尬的咧咧嘴,明明是个傻乎乎的丫头,怎么这会如此敏锐,被她精准的猜到了实情?
好在她也没多想,凑过来小声问道:“那我喊你云大哥好不好?”
虽然有些别扭,帝仲还是将就着同意了,沉湘开心的一拍手,顾不上再问其它的,狼吞虎咽的吃起了蛇肉。
:神照
吃饱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密林里传来各种奇怪的声响,沉湘不由紧张起来,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拉上了天空,然后像一片浮萍随风飞行,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这处陌生的地方,后知后觉的女子直到现在才感到后背发凉,小声询问:“这是哪里啊?洞天福地……洞天福地真的回不去了吗?”
帝仲叹了口气,摇头:“我说了修罗骨的最终目标就是吞噬流岛,给予表面的力量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沉湘还是难以置信的绞着手,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一座流岛直接消失,难道不会引起上天界的注意吗?上天界是流岛的统治者啊,魔物、魔物怎么敢公然作孽?”
帝仲的眼眸平静如水,语调更是掀不起任何波澜:“流岛成千上万宛如繁星数不胜数,每天都有碎裂坠天的流岛消失在天空,每天又有新的流岛在各处诞生,上天界根本不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