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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节

 

“礼物?”宗主微一沉默,饶有兴致的笑道,“能请动他,想必是极其珍贵的礼物了。”

所有人都各怀鬼胎,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

:苍礼

苍礼收好玉璧走下天塔,按照平日的习惯来到一家位于巷弄里的小店,虽是龙大爷最得力的影守,但这种全年醉酒笙歌的城市还是难免会让人感到厌倦,这家南风苑其实是几年前辛十娘入驻十方会议后所建,倒是和那些每天歌舞升平犬马声色的大酒馆不一样,会给客人准备清茶淡酒和精致的小食,请的歌舞伎也是画着淡淡的妆容,身着素雅的轻纱罗裙演奏一些婉转动听的小调,说来奇怪,他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竟然会鬼使神差的迷恋上这种地方,连大爷送的豪宅别院都懒得回去,就喜欢来这听上一曲,然后悠闲的睡一觉。

辛十娘本名辛玉儿,虽说全身皮肤惨白如死,长相倒是人如其名,是个小家碧玉般的美人,难怪她的地盘装修的风雅不俗,但再漂亮的皮囊也掩饰不了她风月场合花魁出身的经历,一介女流,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从默默无闻的巨鳌之主摇身一变成为十方会议的一员,除去那批更菁纯的龙血珠,这背后到底还有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不好说了,这种在黑市里司空见惯的事情不值一提,一定要说的话,他倒是对她那三十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更有兴趣。

辛十娘和龙大爷,这两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单身女人,莫名有三十个能力不俗的孩子,另一个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却人到中年才迟迟得子,如今独子又病入膏肓,眼见着富可敌国的家业无以为继,老爷子每天愁的饭都吃不下,只可惜生孩子这种事情又不能分享经验,否则他们相互中和一下岂非美哉?

苍礼摇头笑起,别云间只负责雇主的安全,对于别人的私事一贯识趣的只字不提,一来可以明哲保身,二来若是见势不对也方便脱身,

“呦,公子居然在喝酒?”在他沉思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等他抬头,一只纤纤玉手轻轻的撩拨着他的耳根,另一只手夺过酒杯盈盈笑道,“螺洲湾都要人满为患了,公子作为龙大爷的影守竟然偷懒?”

“螺洲湾可是欣欣向荣十几年没人敢惹事了。”苍礼也是笑面回应,看着女人毫不客气的从自己的餐盘里捏着水果塞入口中,眨着眼睛恭维,“那当然,天国周边可是有军队驻守,里面又有您亲自盯着,谁敢造次直接扔海里喂鱼,保准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回来,最主要的是呀,这全城的人加起来也抵不上龙少爷一个人的命重要,所以公子还是好好工作,等他走了再喝酒吧,免得误事。”

“等他走了?”苍礼奇怪的看着她,女人先是一愣,随后捂嘴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昨晚上龙少爷就被送到我们这来了,为了照顾他,现在整个后厢房全部清了客,还从他们府上带了三十多个家丁过来伺候,我以为您也是来保护他的,还奇怪怎么会在前面喝酒,原来您不知道?”

苍礼若有所思的半眯着眼睛,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的冷定,他一贯不喜欢多管闲事,反正龙大爷也没有和他提起这事,他自然更不会主动去问,于是摇着酒杯淡淡回答:“我只负责保护他,又不负责保护他的家人,更何况他的儿子是生病,俗话说得好,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我一不是神仙,二不是大夫,这事管不了。”

“啧啧,真势力,好歹人家也是付了天价的酬金,您就算装装样子也得时不时关心一下龙少爷的死活嘛。”女人的嘴角微微一扬,脸上却带了几分调侃,又给他将酒杯斟满,自言自语的发起了唠叨,“龙大爷的府邸比帝都城的皇宫还要大,城里还有他手下的八家大酒楼,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来我们着偏僻的小庙里呆着,龙少爷要是死在南风苑,我可怎么和十娘交待呦!”

苍礼不置可否的喝着酒,一低头忽然看见酒水倒影出一个人的轮廓,他微微一惊,触电般再次抬头的时候,刚才还在自己身边唉声叹气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极为华丽的礼服,层层叠叠流光溢彩,梳着高高的发鬓,满头都是琳琅满目的珍贵珠宝,但对比过分贵气的打扮,她的容颜倒是颇为清瘦的,尖尖的下巴,眉目清澈,点着淡淡的花钿,细细看去反倒有些不和谐的梨花带雨。

一时搞不清楚面前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苍礼索性和她面对面坐着不说话,她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薄唇轻抿低声赞道:“十娘这的酒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怀念,入口喝着寡淡,又别有一番风味。”

苍礼的目光正在一点点的凝滞,心中莫名跳起一个名字,认真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女人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的反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狡黠的眨了眨眼:“苍礼,一段时间不见连你也认不出我了?宗主近来身体可还好?”

苍礼皱起了眉,虽然他知道解朝秀有几张不同的面孔,但像今天这样以妖媚的女人形象出现还是让他倍感违和,回道:“我才听宗主说您要来螺洲湾,结果一晃眼都坐到我面前了,不过您这副打扮是要做什么?龙少爷也是您让抬到这里来的?”

“呵呵,你们螺洲湾在举办强盗聚会,我也准备一会出去逛逛挑几个冤大头敲诈一笔呢。”解朝秀晃着手里的酒水,发鬓上的步摇发出清脆又有些迷离的声响,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蛊惑人心的微光,苍礼微笑着避开了视线,在对视的那一眼他的精神有刹那间的空白,直到此人实力不容小觑,不动声色的接话:“您开口,龙大爷随手就能送您一座国库,何必为难冤大头呢?这次能请动您亲自过来给龙少爷看病,想来也是下了血本的。”

解朝秀的唇边扬起了一丝狡猾的笑容,喝了一口酒幽幽叹道:“苍礼,三百多年前龙家祖上为了求我帮他们永远驯服这只巨鳌,将鼎岛皇室代代珍藏的一株火色人参送给了我,所以我才将龙家的血液混合特殊的药封存进巨鳌的心脏,同时让龙家先祖一并服用了这种药,这才让巨鳌死心塌地只认他家为主,当年我已经明确告知此药的副作用,是他们自己利益熏心坚持如此,怨不了别人。”

“话虽如此,龙少爷可是家中独子,这棵独苗要是断了,龙家就真的是断子绝孙了。”苍礼颇有兴致的托着下巴,丝毫不介意自己正在谈论雇主最为头疼的事情,解朝秀还是一副笑面狐狸的模样侃侃而道,“我本来是不想来螺洲湾的,文舜死的蹊跷,此次十方会议绝对要出事,可是龙大爷送了我一份厚礼,呵呵,我一贯是个礼尚往来的人,保住他儿子的命并不难,不过今后能不能再有子嗣,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苍礼琢磨着他的话,笑道:“龙大爷马上就要过七十大寿了,秀爷是准备让他安度晚年?”

“死人什么都不会知道,什么都不用担心。”解朝秀只是冷淡的回答继续晃荡着手里的酒杯,酒水忽然间流光溢彩,仿佛有什么隐秘的力量若隐若现,苍礼呵呵轻笑识趣的不细究这个问题,敬酒问道,“这世上能请得动您的厚礼我倒是很感兴趣呢,不知又是什么宝贝吸引了您的注意?”

解朝秀接过那杯酒,却是出乎意料的叹了口气,面容一沉真的回答了他疑惑:“苍礼,三百年前的那颗人参非常特殊,它被一抹温热的火焰包裹,呈现出女子的体态和容颜,当时我便怀疑它和某个古老的传说有关,于是我折断几条根须服用,发现它蕴含了一种接近起死回生的强大力量,甚至一度让我的病有所好转,可惜……可惜它应该并不是传说的那个东西,而是沾染了一点点力量,很快我又旧病复发。”

“哦?”苍礼其实对他口中的“病”略有了解,但他半个字也没有多问,继续一脸平静的听着,解朝秀喝着清酒,却感到是一股苦酒入喉,“不过它确实让我比从前舒服了很多,但龙大爷说鼎岛的皇室也只有这一棵人参,并且无人知晓它到底是从何而来,反正很久远之前就被视为国宝代代珍藏,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轻易的吃了它,所以我特意挑选了一处灵力醇厚的山脉,找了一群医术精湛的隐士,然后编了些故事让他们信以为真,这样我既能继续寻找线索,又能利用他们帮我养着人参,原本是两全其美,谁知道……”

话到这里,纵是行走黑市被无数巨鳌之主捧为座上宾的解朝秀也不由烦躁的按住了额头,修成的五指紧握,关节暴起:“谁知道几十年前那地方打战闯进去一个权臣直接把人参吃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自认为天衣无缝,结果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把我辛辛苦苦种了三百年的人参一口吞了。”

“还有这种事?”这下连苍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解恨?”

解朝秀也跟着笑起来:“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别说大卸八块,把他挫骨扬灰的心都有了,不过后来我改变了注意,我暗中观察了那个人很多年,发现他吃下人参之后不仅可以延年益寿,甚至容貌衰老缓慢,八十岁高龄的老人看着和中年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这让我更加确定它和传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惜,前不久他被杀了,罪名是通敌叛国。”

“啧啧。”苍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望了一眼解朝秀,只见他额上的青筋也轻微跳动了一下,“不过那家伙意外落马倒是让我注意到一个人……一个女人。”

:解朝秀

“女人?”苍礼看着一身华服比女人还要娇媚的解朝秀,尴尬的咧咧嘴,“什么样的女人?”

“不知道。”解朝秀倒是答得干脆。

“不知道?”苍礼皱着眉,自言自语,“这世上还有您找不到的人?”

“真不巧,我确实和她擦肩而过了。”解朝秀低眸回忆,“我也没见过她,最开始听到关于她的事情是通过黑市里的一伙蛟龙族,从那时候起我就注意到了飞垣,为此我亲自回去找寻,结果她音讯全无的失踪了,我又恰好遇到了文老板,闲着也是闲着,就和他做了几笔小生意。”

“飞垣?”显然并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听到这两个字,苍礼小心的道,“秀爷,您该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吧?”

解朝秀一声轻叹,似有惋惜:“当然,其实那座坠天落海的孤岛几十年前我就去过,还做了几笔小生意,按照时间来算,她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苍礼不明所以,疑惑的道:“几十年前还没有出生,几年前又恰好失踪,也就是说您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

“是的。”解朝秀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文舜出事后我听说他们回去了,可惜当时我还在很远的地方,我只能联系线人暗中打听,结果这两人的行踪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快线人回报说又不见了,并且完全查不到下落仿佛人间蒸发,苍礼,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她叫云潇,是坐拥不死不灭不熄的浮世屿皇鸟,那株温热的人参原株,就是沾染了她的力量才会变得如此强大。”

苍礼的手不经意的一颤,又以更快的速度掩饰过去,眼神雪亮——这不就是刚才宗主特意提醒过他的那个女人吗?

解朝秀的神态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接着说道:“我打听过关于她的一些事情,说来也是巧,几十年前我去飞垣的时候曾经做过一笔生意,亲自操刀改造过一名非常优秀的试体,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所以很快就离开了那座岛,直到几年前我才从黑市的蛟龙族口中再次听到了关于那个试体的消息,呵呵,他杀了云潇,差点以一己之力让永生的火种熄灭。”

“这事我也听过,津津有味传了好久呢。”苍礼也是一笑,眼睛眯起一条线,嘴角勾着暧昧的笑意,“到现在我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厉害的人能杀得了她,搞了半天原来是您亲自动手改造过的试体?那就不奇怪了。”

“倒也不必这么抬举我,我只是顺着人家的意思在他脸上动了刀,然后随便给了一些能够强身健体的补药罢了,说到底是他自己的身体能力强,和我关系不大。”解朝秀乐呵呵的摆手,颇有要撇清关系的架势,伸手轻抚着自己女人的容颜,目光一蹙,“上次回去的时候我特意去了那个试体的家乡,发现他的同族早就被灭了,尸体被几千个镇魂铃束缚在原地,还以特殊的禁术让亡魂无知无觉,真是恶毒的方法呢,那片埋尸地下有几万人,每一个都以为自己还活着,每一个都在无休止的重复着生前最为幸福的那一天,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死了六十年。”

“这种事情很平常嘛。”苍礼面不改色的接话,解朝秀笑起,“也是,黑市里更加残忍的事情数之不尽,比如车水马龙的螺洲湾,海水里淹死的亡魂就不止几万吧?”

“啧,别胡说,吓着客人以后不好做生意。”苍礼撇撇嘴,两人定定地对视着露出心照不宣的笑,解朝秀挑了挑眉头,继续刚才的话又道,“不过此行算是让我搞清楚那个试体为何强到离谱了,他本身的血统就极为罕见,加上天赋异禀,吃了我给的药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国家恨之入骨,这份仇恨会助长冷酷的性子,让他变得危险而难以控制,当年我一时兴起随手把他改成了我的模样,哎,早知道他后来会干出这种事,我就该离得远远的,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哦?”苍礼好奇的看着他,仿佛明白了他为何会以女人的面貌出现,又想起关于云潇最让人戒备的另一件事,压低声音,“上天界的那位大人就在她身边吧,据说因为她上天界大打出手分道扬镳,前不久冥王还亲自动手把她打成了重伤,所以您是担心被那个试体牵连?嗯……上天界虽然实力强大,但很少插手流岛的事,应该也不至于因为长得一模一样就迁怒于您吧?”

“呵呵……”解朝秀抬眸望着他,那双娇媚动人的双眼此刻却仿佛两把利剑,开阖之间光华毕现,“若是我确实对她有想法呢?”

“这个……”苍礼的脸色微变,心中咯噔一下不由的攥紧拳头,解朝秀顿了顿,哈哈大笑,“胡思乱想什么呢?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喜欢什么样的就能整成什么样,但她身上的那种火焰……兴许能治好我的病。”

苍礼斟酌着他的话,解朝秀的脸上一片平静,明明是个男人,此刻乔装成女人的模样也是举手投足间透露高贵,宛若浑然天成,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解朝秀又斟满了酒,沉声道:“苍礼,别云间势力广泛,苍天部更是遍布各地,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

“啊?”苍礼想也没想诧异的脱口蹦出一个音调,蹙起了眉看着面前认真的解朝秀,试探性的问道,“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那种女人我们可惹不起,您既然去过飞垣就该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她身边麻烦的人可远不止上天界,当年飞垣面临碎裂之灾时险胜了夜王的萧千夜,我记得就是她的丈夫吧?啧啧啧,她出那么大的事,万千流岛笑柄一般传的沸沸扬扬,人家还是当宝贝一样宠着,秀爷,不是我不想帮您,是真惹不起,别云间才死了一个赤部统领,我可不想这么快步了赤璋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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