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节
“那是什么东西?”凤九卿蹙眉凝视着半空,云潇则紧张的拉着他衣袖,“又是莲花的形态,当时在螺洲湾,苍礼用来打开空间通道的媒介就是一朵魔佛座莲。”
话音刚落,萧千夜手起剑落砍碎了数朵黑莲,只见孩童状态的死灵闪电般扑出,逼着他连续退了几步方才站稳,再看那只重伤的饕餮,死灵趴在它的伤口上舔舐 着凶兽冰凉的血液,原本淡淡的黑雾也逐渐呈现出刺目的血红,双方皆是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神态,只是短短数秒的僵持,饕餮再一次凶狠的冲出,死灵依附着它的利爪,每一击都更加危险!
“这大块头看来伙食不差嘛。”凤九卿仿佛明白了什么,冲着萧千夜高声提醒,“你小心一点,这种黑莲里的恶灵比刚才湖水里的要厉害很多!”
“啧。”萧千夜嫌弃的咋舌,这种废话不用对方提醒他当然都能感觉到,立刻手下的动作更快更狠,云潇也是被凤九卿气的一跺脚,骂道,“别只会嘴上说,快去帮忙啊!”
凤九卿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根本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不用帮忙,他虽然法术一般般,杀几只恶灵也不是难事。”
话音刚落恶灵见势不对竟然一哄而散,有几只飞的快的眼见着就要掠入山巅,萧千夜毫不犹豫的追出,骨剑撩起的风精准的砍过每一朵黑莲,一个不剩的清扫干净。
饕餮精疲力竭的落在一旁,大片的血渍泼墨般的洒在地上,依然通红的眼眸透着逼人的寒意,不断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萧千夜大步走到饕餮面前,忽然开口问道:“能交流吗?”
凤九卿尴尬的咧咧嘴,一时没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然而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饕餮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反常的歪了一下脑袋,似乎真的是在尝试理解他的话,萧千夜轻咳一声,主动伸出手摸了摸饕餮被血染红的脑袋,毕竟自己身上也有着凶兽的血脉,这种特殊的冰冷让一人一兽同时战栗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重复刚才的问题:“能交流吗?”
“嗷……”鬼使神差的,饕餮竟然回应了他的话,萧千夜提剑指着刚才恶灵试图逃脱的方向,追问,“操控恶灵的是什么人?”
“嗷……”饕餮还是继续叫着,萧千夜头皮发麻的打量着它,托腮嘀咕,“看体型应该早就成年了,难道不会说话?”
“会。”这次饕餮终于发出了人类的声音,云潇好奇的走过来,修行高深的凶兽会通人语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不过这只刚才还和萧千夜厮打在一起的大块头忽然乖乖坐好,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属实让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凶兽固然可怕,但兽类不同于人类,它们的思维很简单,只会屈服在比自己更强的力量下。
既然对方能交流,萧千夜也就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你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恶灵,一种是来源于我们昨夜清除的那片湖泊,另一种是什么东西?”
饕餮眨了眨眼睛,生硬的回答:“灵芝……”
“灵芝?”三人疑惑的重复,立刻意识到饕餮口中的“灵芝”和他们脑子里第一时间联想到的灵芝应该不是同一种东西。
怕他们不相信,饕餮连忙主动交待:“主人平时喂我睡莲,刚才喂了我灵芝,灵芝可好吃了,是山顶的药田里种的,一个月只能吃一次,刚才他喂了我好多好多,好吃、好吃的灵芝,我喜欢。”
凤九卿的心咯噔一下,到底是混迹三教九流见多识广,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将两人拉到一旁:“这家伙口中的灵芝应该叫‘魂芝’,是一种术士们惯用的恶毒禁术,以五岁以下的童男童女做药引,将其身体埋入特殊的土地里,不仅要直接割开头颅施术,还要在此期间保持人不死,最后就会长出一种形似‘灵芝’的东西,行话叫做‘魂芝’,大概一百个童男童女才能种出一株,这是凶兽很喜欢吃的食物,想要快速驯服凶兽为己用,魂芝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童男童女?”云潇一惊,咽了口沫,“这座山上除了魔教徒,不会还有那些童男童女吧?”
凤九卿略一思忖:“这几年黑市很猖獗,六欲顶又是魔教的总坛,如果是有心要搞这种东西的话,巨鳌绕个路带一些被拐卖的童男童女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了,点苍穹之术应该可以找到人吧?”
萧千夜神色凝重的摇摇头:“六欲顶的点苍穹之术早就被冥王破坏了,上天界以为这里只是个寸草不生的废墟,所以一直放着没管,这才给了魔教机会死灰复燃。”
“别打草惊蛇。”凤九卿低声叮嘱,“一会你们先对付魔教的人,我去找找看是不是真有被拐来的孩子被扣在了这里。”
:袖手旁观
萧千夜点点头,拉着云潇一起跳到饕餮的背上:“既然是你主动送上门,那就直接给我们带路好了,免得我还得浪费时间去找那位教主大人。”
现在的凶兽饕餮就像一只温顺的奶狗,晃了晃脑袋乐呵呵的带着他们继续往山顶走去,同一时间,正在启光殿以水镜观察战斗的右祭司惊得目瞪口呆,他根本不敢相信这只饲养了十年的饕餮仅用了十分钟就彻底背叛了,这可是教主大人费了好大劲从其它的流岛上带回来的,为了满足它惊人的胃口,教主不得不在湖泊下为其专门设立了一个法门之术,将汲取的死灵作为饲料源源不断的喂给它,甚至以禁术种植魂芝,从山海集买来童男童女每个月给它加餐!
它作为魔教的力量象征,这十年以来一直被养在神坛附近,它的嘶吼声能响彻整座山野,让无数信仰者为之震撼。
当然它也不仅仅是作为吉祥物被圈养着,教主曾几度亲访几座大型流岛,就是以饕餮为坐骑,那样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它一爪子能拍碎房子大小的巨石,一尾巴能扫毁整座城墙,一声高鸣能让方圆百里的鸟兽惊慌失措的逃跑,正是因为它,教主才能让流岛的统治者心悦诚服,也让魔教如龙卷风一般快速发迹。
作为常年驻守在魔教总坛的右祭司,他的武功和法术都很一般,偏偏老天爷赏饭吃,给了他一个在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作用,却在六欲顶能大放光彩的天赋——他比专业的园丁更擅长种花种药,那些被死灵包围的睡莲,还有药田里诡异的魂芝,都能在他的精心打理下更加旺盛的生长,于是教主破例封他做了右祭司,教给了他栽种的方法,嘱咐他按时按点喂食饕餮,让他成为了饕餮明面上的“主人”。
他在魔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就,这只性情狂躁的凶兽会乖乖趴在他的脚边,让他产生了一种飘飘然的错觉,好像只要他一声令下,自己就能成为威震天下的厉害人物。
他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也是为虎作伥的那只伥鬼,无数普通的教徒跪在山下对他露出敬仰的目光,连实力更为强劲的七情六欲使也必须听从他的命令,这样的生活,他连梦里也不敢奢求过。
但是现在,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肥皂泡正在破碎,那些虚无的力量,一呼百应的气魄,全部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饕餮还在继续往启光殿走来,甚至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愉悦表情时不时扭头和背上的人说话,这家伙虽能通人语,但几乎不和他们交流,上次听见它主动开口,似乎还是五六年前苍天部统领苍礼拜访六欲顶的时候,饕餮对那个人表现出了惊人的顺从,连教主都大为好奇的询问了原因,因为苍天部曾捕获过一条更为罕见的万年苍龙,并同样将其作为力量的象征禁锢在龙大爷的螺洲湾,不过别云间是个金钱至上的组织,和魔教只能算是合作关系,苍礼嘻嘻哈哈的敷衍着,这事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想起苍礼,右祭司原本惊慌失措的眼眸也顿时平复了不少——苍礼是别云间苍天部有史以来最强的一任统领,在他之前,苍天部能开启的空间通道最多不过二十条,但他十六岁那年就将这个数字直接提升到了五十条,这样史无前例的惊人天赋当然引起了大宗主的注意,据说大宗主亲自出面和天工坊交涉,为苍礼重金购买了一批力量不俗的法器协助修行,苍礼也不负所托将空间通道的数量再次提升到一百条。
流岛之所以信息闭塞,就是因为其距离遥远,导致风土人情各不相同,能开启的空间通道越多,他们就能更快更方便的抵达各处流岛,加上别云间和山海集的特殊关系,大宗主很快就嗅到了商机,但天工坊并已经没有更加厉害的法器能帮助苍礼进行空间之术的修行,于是坊主便向大宗主推荐了六欲顶,教主得知前因后果之后欣然答应与其合作,将碎片之力凝聚而成的魔佛座莲相赠,同时苍天部也允诺会帮助魔教发展忠实的教徒。
就这样,山海集,天工坊,别云间和六欲顶,四方势力像一团麻绳搅在了一起,越缠越紧,这条麻绳上还有很多很多复杂的势力,比如前不久在螺洲湾引起惊涛骇浪的那位黑市卖药郎,再比如纵横流岛令无数人闻风丧胆避而不及的辛摩族,这些身份不明又各怀鬼心的人看似和谐的聚在一起,能同甘却不能共苦,往往是树倒猢狲散。
右祭司咽了口沫,双手反复搓揉,一边严密注意着水镜中饕餮的动向,一边心急如焚的召唤了一只死灵去和教主禀报此事——正是因为螺洲湾的惊变,苍礼在焦急脱身的同时关闭了几乎所有的空间通道,这也导致了六欲顶在被神秘金线笼罩之后失去了最后一条逃生的路,如今教主虽说是要再去联络苍礼,但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家伙真的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出手相助吗?
魔教总坛的最深处,崇光殿内的教主大人失态的一拳打碎了金莲空间通道的开启机关,虽是不甘心的咬牙,但语调还是尽可能克制的低声警告:“苍礼,我知道你听得见,六欲顶的这条空间通道是你得到金莲之后施术缔造的第一条,它甚至可以半途改变终点,通往不同的三十六处流岛,这是本座送你金莲之后,大宗主礼尚往来的回报,本座知道螺洲湾一事惊动上天界,你这才不得不关闭了所有通道,但是现在六欲顶被金线围困,如果六欲顶被摧毁,你手上那朵金莲也会一并失效,你真要袖手旁观?”
苍礼确实能清楚的听见每一个字,他手握着金莲,目光也是反复犹豫的——螺洲湾的惊变不是结局而是开端,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第一个目标不是元气大伤的山海集,而是一直很隐蔽的魔教六欲顶!
教主的声音通过空间悠远的传来,空灵的仿佛有一只恶魔在耳边低吟,让他不适,又不得不继续听了下去:“苍礼,是你自作主张把唐贤送到婆门岛,这才让他们不偏不倚撞见了大佛之影和法门,本座在婆门岛苦心经营五十年,被你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摧毁功亏一篑!本座还没有和大宗主兴师问罪,你这么快就要撇清关系吗?”
“哼。”苍礼冷笑起来,终于开口回道,“教主大人,是您的掌教先来求我,我才专门为他们打开了返回婆门岛的空间通道,至于唐贤,那确实是个意外,萧千夜追的太凶了,他身边还有重岚,浮世屿的皇鸟应该就是那位乔装打扮的小公子,这么多麻烦的人同时出现在螺洲湾,我也是一时手忙脚乱才把唐贤一起送到了婆门岛……”
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教主的内心却比之前更加紧张,迫不及待的打断他:“我不管你是不是意外,总之你赶紧打开空间通道,本座必须离开六欲顶,另寻机会东山再起。”
苍礼不动声色的笑着,忽然抬眼轻飘飘的瞄了一下正在不远处闭目小憩的解朝秀,找理由拒绝:“教主大人,不是我不想救您,我在螺洲湾受了伤,眼下还是靠着秀爷的药吊命呢,您稍微撑个十天半月,等我恢复一点就亲自打开那条空间通道,到时候尽头的三十六处流岛,您想去哪里都行。”
“苍礼……”教主的声音平静里隐忍着愤怒,无意识的咬破嘴唇,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问道,“苍礼,你真要唇寒齿亡吗?”
苍礼没有回应,似乎是在思考这句看似威胁的话到底几分真假,很快对面就传来了让他意料之外的大笑声,崇光殿的教主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直接扎进了机关,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教主?”苍礼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但已经没有任何人在回应他的呼喊。
或是被刚才反常的笑声惊扰,解朝秀慢慢睁开眼睛朝他望来,咧嘴笑道:“别云间当真是利益至上,不过你这么短的时间里先是背叛龙傅,后是背刺曾经的合作同伙,传出去不太好吧?”
“秀爷您不说,又有谁会知道教主大人求过我呢?”苍礼只是不急不慢的挥了挥手,拉了张椅子悠闲的坐到他的对面,叹道,“真不是我不想救他,那种金线很明显是来自上天界的特殊法术,否则也不至于将整个六欲顶笼罩的连只虫子都飞不出来,他们现在是笼中鸟瓮中鳖,除了等死别无他法,别云间虽然利益至上,但是受雇于人,图的是金钱和权势,魔教嘛……呵呵,秀爷应该不会不知道他们背地里在干些什么吧?”
“别把自己撇的那么干净。”解朝秀一针见血的戳破了某些东西,仍是笑眯眯的回道,“金钱和权势,哪个不是用无数生命堆积起来的?不过这位教主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干脆了,你还是稍微留个心,安分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