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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内心无比畏婚的姜蔚深知,身为院首之女,及笄后若想不嫁人难于登天,唯有用婚事傍身,才能让她逃过一劫。

往后她便是大周身份尊贵的丧偶皇子妃,有钱有地位有美貌,何愁不乐?

三皇子萧凌表面温润,文武双全,实则心思深沉,手段狠戾,只因生母地位不显,不得不蛰伏避祸。

皇帝病重,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萧凌唯有装病避嫌,只待鹬蚌相争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怎料,这病瞒得过太医院院首,却瞒不过院首之女。那娇娇软软的小包子成日在他眼前撒娇晃悠,夜晚扑到他怀里抱抱,这谁受得住?

摔!这还怎么装!

◎三合一◎

卫驰是在如意斋外围满看热闹的人时, 打马而过的。彼时店外围着看热闹的人不少,但他骑于马上,高人一头, 自是能将店内之人看清。

一边是咄咄逼人的叶婉怡,另一边是一再退让的沈鸢, 虽听不清店内二人之言, 但单看架势, 他已大致猜到几分店中所发生之事, 只是未想明白她们之间是如何产生的交集。

待看见叶婉怡目露寒光地盯着沈鸢的荷包之时, 他方才觉出几分不对。

莫不是因先前他向沈鸢讨要的那只香囊所惹的祸?

心头疑虑更甚,若真如此,他责无旁贷该出手相助。但眼下他和沈鸢如今关系尚未明确, 她又无名无分地住在将军府中,若他此刻贸然替她出头,于她而言, 并不算什么好事。

若叫旁人知晓她住在将军府中, 对她的名声定然有损。

以他对沈鸢的了解, 她并非外表看起来这般柔弱可欺,应付这样的事, 以她之智, 游刃有余。卫驰如此想着,只坐于马上留停原地, 未有多余之举, 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但今日的沈鸢似乎和平时有所不同, 好似有什么顾忌, 只一味退让, 不敢反驳。待看见叶婉怡拖拽沈鸢的那一瞬, 他正欲翻身下马,步入店中,却见另有一会武女子忽然出现,护在她身前。

卫驰乃领兵作战的武将,观察周围情况的触觉自是比旁人敏锐许多,方才若非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在如意斋内,他不会没有看见那会武女子的身影。此时回神,他立时扫视四周,一眼便见隐在如意斋对面店铺廊下的白衣身影。

卫驰在上京识得的皇亲贵胄、世家子弟不多,但那廊下之人,他却是识得的。

气质儒雅,五官柔和,身上没有大多数皇亲贵胄、世家子弟的那股清高和倨傲,反倒显得平易近人,此人正是三皇子萧穆。

卫驰的目光在萧穆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宣文帝膝下三位的成年皇子,萧穆的样貌是生得最好的,只是他自幼便不得皇帝亲眼,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原本皇子没了生母,后宫也会有其他嫔妃主动抚养孩子,但这位三皇子是宣文帝尚未登基时的污迹,每每看见他便让这位骁勇帝王想起那段不快的往事。没有嫔妃想主动触怒天颜,加之这也是宣文帝本意,所以幼时的萧穆在王府后院中由太监、嬷嬷照顾长大的,直到六岁时宣文帝登基后,皇后为显母仪天下的气度,方才向皇帝提出将萧穆养在膝下。如今后宫淑妃一人得宠,便连皇后嫡出的太子都尚在禁足之中,更遑论一个自小不受待见的皇子。

旁人眼中的这位三皇子,不过是个空有皇子之名而已,说得好听些叫谦卑、有礼,说得不好听便是懦弱、无能。

卫驰同这些皇亲贵胄、世家子弟皆无交集,若非两年前那道赐婚圣旨颁下后他特派人去打听了沈家之事,如今也断不会对萧穆如此了解。

马蹄哒哒而过,耳边充斥着西市独有的嘈杂和喧嚣之声,今日天气晴好,徐徐和风却吹不散心口的憋闷之感。

这样的憋闷之感一直从西市持续到城门口,随行之人习惯了卫将军不苟言笑的威严之势,倒也没发觉什么异样。待到出了城门后,卫驰马鞭高扬,加快马速,冷风扑面吹了一路回到军营,方才觉得好些。

另一边,廊下阴影处对话的两人,自是没留意到身边不远处方才打马而过的那队巡查禁卫。

萧穆一身白色交领锦袍,银冠束发,周身温润气质未变,正站在廊下定定看她。

沈鸢方才便已将想说的话都说完,她自觉对萧穆已无话可说。

从前,她欣赏萧穆的温文尔雅,她喜画,他也一样,两人便因此走得近了些,一切在外人看来好似水到渠成,直到两年前,被那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所打断。

彼时沈鸢心底也生出过些许失落,倒也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伤心难过,复杂情绪中更多还是对未知“夫君”的陌生和惶恐,后来听父亲分析朝中局势,权衡利弊,沈鸢便知她与萧穆之间不会再有可能。世家大族的婚事,家族利益永远在个人利益之前,沈鸢深明此道,故而在短暂的失落过后,便也无甚感觉。

她一直以为萧穆也是如此,直到沈府出事之后,他前后派人来寻过她多次,她方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未放下。

可是那又如何?他既无可能替沈家翻案,也无可能娶一个罪臣之女。萧穆为人低调谦卑,从不欲,或者说是不敢与人为敌。沈家出事之后,他甚至连亲自来同她见上一面都不敢,几次三番都是派手下人前来传话,甚至还做出收买安嬷嬷这样的事情来。两年多来,今次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沈鸢已将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萧穆却久未应声,也不回话。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本就时间不够,他既不言语,她便也不想在此多费时间。

方才她已道过谢了,这会儿只再次屈膝行礼道:“今日之事多谢殿下,时候不早,沈鸢先走一步。”沈鸢说完,便欲转身离开,萧穆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痴痴望着那道身影,见她当真没有丝毫留恋,萧穆只觉心底一抽一抽的疼痛蔓延开来。

“阿鸢。”他终是没有忍住,开口想叫她留下。

沈鸢停步,回头看他一眼。

“父皇本有扶持卫家之意,先前那道旨意早已不作数,倘若日后卫驰另定婚事,你之处境,恐怕堪忧。”

萧穆所言,是沈鸢一早知道之事,然而这些她并不在意。脚下早已无路可走,她只知道,若她不住进将军府去,父亲、弟弟的处境可不仅是“堪忧”二字就能概括的。

“多谢殿下提醒,”沈鸢面上淡淡,只想尽早结束这段对话,“沈鸢不介意。”

此言落在萧穆耳中,只觉她是心甘情愿在将军府为妾的意思。他了解沈鸢的性子,绝不是甘心委屈求全之人,对她如此抉择有着自己的猜想,只是如此行事,当真太过冒险,也太委屈她了。

萧穆从廊下阴影处走出,行至沈鸢面前站定,高深道理多说无益,不如就论眼前事,只要她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便可:“方才那女子名唤叶婉怡,阿鸢可是同她有什么过节?”

沈鸢抬头,未看萧穆一眼,只将视线落在他身后的灰墙之上,她轻摇了摇头:“我与她并不相识,也不知其姓名,更不知她方才为何如此。”一直着急离开,差点忘了此事,方才流云开口提到“叶家”,那姑娘便立刻老实了,她也好奇她的身份,还有她为何无故对自己百般刁难。

萧穆见她没有继续要走的意思,也愿意和自己好好说话了,心便安定下来,只开口缓缓道:“叶婉怡的父亲名叶忠,如今在卫驰手下为将,叶家与卫家相交甚笃,叶婉怡同卫驰的关系,恐怕不一般。”

沈鸢怔了一下,想起方才那姑娘一直要看她的荷包,此时又听萧穆如此言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或许问题出在先前她送给卫驰的那只香囊上。香囊上不仅有她特调的香气,还有她习惯缝制的纸鸢纹样,那位叶姑娘恐怕是误会了什么,方才对她有如此强烈的敌意。

不,也不能全然算作误会。若她钟意卫驰,她们二人确实是敌对关系。

萧穆不知沈鸢在想些什么,他好意相告,一来是为她安全着想,二来也是想借此让她对卫驰死心。然他说完这一番话后,并未在沈鸢面上看出伤心难过的神情,反倒还有些释然之色。

萧穆不明所以,还想开口再问,却见沈鸢又朝他屈膝行礼,这是要走的意思。

萧穆苦笑,他们之间何时已到如此生分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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