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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三)铜奏

 

「春秋,醒醒。」

耳边阿七的嗓音似乎叹了口气,仍旧耐心地摇了摇疲倦过度的尧流天帝,「醒醒,春秋,天殿需要你主持。」

叫上了对方小名,阿七看了眼底下同样伤痕累累的众官,还有大殿一旁立着的铜奏阎王与言命。

天河水一共泛n了五日余,天帝与地君联手,在烛y回来之前守住了大鬼门,直到昨日烛y归来,大手一抹收回了所有恶鬼。

「七,饕餮呢?」烛y问。

阿七答不上话来,要在整个天g0ng内找一个可以来去各界不受阻的人,看来看去也只有他一个,光他一个在万劫不复处走了三日,连饕餮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找不到。」阿七摇头说道,心知肚明,饕餮是这事件的原委,连带着龙王也会被扯上关系。

一扯上龙王,他就开始担心那个同样也闯进泛n天河中的小春秋。

「真是的,他们那些小崽子,交代的事情都不好好做。」烛y抱怨着,「对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在天河气息里面发现了几个小的。」

「小的?」阿七眨眨眼,对烛y来说,不论是天界的谁来,全都是「小的」,很难确定究竟是谁或什麽在天河里面浮沉。

「是啊,现在敢没什麽修为就往天河里面闯的已经不多了,那个帝王命的小鬼可真是有胆识。」烛y感叹,两个上古级的老神兽在天河h泉的交会处,也就是最紊乱的地方就这麽聊了起来,「只是敢将北冥的野鬼引到天河去的胆子也不小就是了。」

一听到帝王命,阿七心底有个数,「那他们呢?」烛y身为大妖,并不会随便闯入三界中的一界,怕会引起动荡,就连去人间玩,都是分离出自己的神识与r0u身才能去的,毕竟烛y的r0u壳也没有多少人敢驾驭或夺身,如此才能这麽放心。

「有血味,大概谁受伤了,反正不是帝王命的。」烛y耸肩,「阿七,你去管管那些小朋友,就先别管什麽礼乐教化君臣父子,你一个上古大妖,他们叫你老祖都还算是便宜他们。」他对着阿七道,换来後者摇头,「现今时代,跟随着他们脚步走才是妥当。」

说着,阿七微微躬身,「往後,还请烛y多多担待。」

「帮我跟天帝带话,这次天河爆涨我也有点责任,让他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就来跟我提。」

阿七微愕,这种话从上古大妖口里说出来是很有份量的,先不管究竟要提出什麽要求,光是烛y愿意出世协助,就已经很难能可贵。

天g0ng小打杂当即弯身,代替尧流谢过烛y。

「春秋、春秋。」只是眼下,要主持大殿,还得先叫醒当今天帝,也就是大只的春秋,「快醒醒。」尧流天帝五日不曾阖眼,一边担忧着自己家的春秋、一边指挥天g0ng中兵将行动,恶鬼出世不是小事,天界神只各自有职位者也不能随意离开,只能调度较为闲暇的神只来协助。

只见天帝眼下青黑,总算睁开眼睛,接过阿七手上茶水先喝了口,才用稍微迷茫的眼神扫了眼底下众人,过了少顷才真正醒来。

「怎麽样了?」尧流看了眼同样不眠不休五日多却仍一脸没事的铜奏阎王,记得睡前才在和对方讨论兵力配置,怎知道眼睛一闭打算小憩,就直接睡过去。

「陛下。」铜奏阎王尚未开口,底下孚应龙王就先上前来,「多亏烛y大人,如今恶鬼全退。」

「天河呢?」尧流的视线扫过大殿内的各个面孔,「人员伤亡数量?」

「陛下,天河业已经稳定。」龙王躬身道,「无人si亡,有二百一十八人轻伤,六人重伤。」

尧流点点头,「地君,你那边如何?」说着,他转向等在一旁的阎铜奏,明明就是十年会议,到头来却什麽都没讨论到。

「多谢尧流关心,众地官们都无事。」阎铜奏微笑,si抓着旁边的阎如山。

尧流应了声,「对了,饕餮——」

「陛下,除了这些,还有一事。」龙王又道。

「怎麽?」

龙王继续躬着身子,「睚眦禀报,天河水退当日,饕餮带着囚牛返回天g0ng,以及另外两位小龙子,囚牛与两小龙重伤昏迷。」

尧流心头一跳,「那麽春秋呢?」

「春秋殿下……失踪。」

失踪?

尧流脑袋轰的一声瞬间炸了,春秋不过人类,就算吃过蟠桃也依旧是人类,在天河水中如何存活还是个大问题。

「……孚应认为呢?」尧流握紧拳头,冷下嗓音问道。

龙王低下脑袋,「陛下,臣并不知,首先寻到饕餮与囚牛的应该更清楚。」

「那就把人叫上来。」

不过多时,一名身上带伤的小兵被带了上来,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发抖。

天帝放软了嗓音,轻声询问,好不容易才让小兵开口。

当天他们在天河旁边整肃善後,就看见了天河水里有血se,连忙让大队人马去寻,寻了约半日左右,在天河水边的石缝内看见都化做原型的饕餮与囚牛,还有失踪的两条小龙,全都昏si过去。

「还有呢?」尧流问。

小兵的声音发着抖,「小龙子身上无什麽大伤,就是被天河水冲的有些神智不清,调养个几月就能好全,饕餮殿下也是无什麽大碍,身上有几处小伤,至於囚牛殿下……」

小兵看了眼龙王、再看看尧流,将一旁人呈上的长条布包裹放到尧流面前。

「找到囚牛殿下时,囚牛殿下身上被断刀t0ng过,心脏位置被t0ng开一个洞,脏器消失……这就是那把断刀。」

心脏消失?

尧流凑近看了眼那把断刀,是天g0ng配置的刀,上头有编号,每把都不同,而这一把,的确是春秋的没有错。

这不可能啊,春秋跟囚牛那两个感情好的没话说,什麽时候轮到春秋伤囚牛?

龙王愣神地看着那把还沾着血的断刀,噗通一声跪下来。

众人譁然,就见孚应龙王对着天帝大声哭道:「请陛下、为我儿伸冤!」

尧流呆滞看着孚应龙王,口还未说话,脑袋里只剩一句话。

——那麽我儿子呢?

春秋不记得自己是怎麽昏过去的,等到再醒过来时,眼前已经是天g0ng医馆内的房间,空气中有药草香气,一旁没人。

他曾在这地方躺了很久,就算视线模糊,也能认出房顶的雕花。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还能动。

……嗯?

春秋突然觉得有异,将手抬起放在自己心口。

……果然。

他按着自己有了热度的x口,感觉到那里一颗心脏正在跳动,打从他心口破洞心脏被拿去给另一个夏家垃圾用时就没再有过这种感觉。

看着自己的视野模糊,春秋不觉得那是因为伤了眼的关系。

——你不要再回去天g0ng了。

——你回不去的。

春秋躺在床上,愣神地盯着房顶发呆,不知道有多久,才听见耳边传来声响。

「春秋。」

是尧流,春秋马上辨认出来,天帝的声音听起来很困倦疲惫,也带着喜意。

他转过脑袋,看见了一身常服的天帝进了房门。

「……老头。」

「要叫天帝……你、你没事吧?啊?」尧流下意识的想反驳,不过脚步老实,直接在春秋床边坐了下来。

春秋摇头,「……囚牛呢?」他问,他自己知道他在天河水里泡了几日有,但到最後已经没了知觉,根本不知道最後是怎麽回来的,「囚牛还好吗?」

「他很好,不好的是你。」一提到这个,天帝的表情又y沉了,在大水退後两日,春秋才被人发现倒在岸上,身上有伤,手上有断刀一把,正好是在囚牛身上发现的。现在龙王那边咬定了就是春秋要杀囚牛。兵器库那头也说当初十年会议时唯一缺少的一把刀就是春秋手上那把,再加上在春秋身上搜出了军令符,龙王就差没明说着要安一个谋反罪在春秋身上。

「理所当然。」春秋听完说道,龙王本就看他不爽,饕餮更是,会藉机发挥也只是刚好,「囚牛只是运气差了,被我拖下水。」还有那两条小龙,本来就没关系,结果y是因为这件事情一起遭罪,春秋不怎麽在意两条小龙的安危,更担心囚牛,囚牛虽然心狠,但武学方面终究b不过他的弟妹们,只是b起他们少了点犹豫罢了。

「你打算怎麽办?」尧流问,这件事情难办,春秋身为大家心目中的储君後选,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军令符本就是我给你的,这好说。刀子本也不是拿在你手上的,这个也能解释——」

「尧流。」春秋按住尧流的手,「你是不是真的傻了?」

啊?

当今天帝愣神。

春秋撑着身子斜卧在床铺上,露出一抹苦笑,「你当初给我军令符,是为了让我好进出武场,也好自保。可那军令符可是只有天帝才能有的东西,不出错都没有事,出了错,他们不会让你这麽搪塞过去的,除非你想被安一个专宠罪名。」

「欸?」

春秋给了天帝一个白眼,「欸个p,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不是天g0ng王子,而是天g0ng主母?」在天g0ng殿下这个基本上完全没有落实的身分前,春秋都是天g0ng内的主母,虽然专宠不是罪,但当王就是不好传出这种w名,否则未来要斗就难斗了。

「还有,刀子这件事也难解释。」先不说他手上有军令符,要进出武器库不是难事,光他当初把刀子交给饕餮就是错误,「那时官兵俱在,我不好拒绝,只能把刀子拿给他,谁知道他有没有把刀拿去武器库……对了,饕餮怎麽样?」

「饕餮那边说词是见你拿刀t0ng囚牛,双双落水,为了救人,他才跟了上去,将你制服,因为见囚牛情况紧急,就没去管你直接回来。」

春秋听罢,长叹一口,果然是这样,饕餮的问题很大,打从饕餮上天起,应该就一直在等机会……不,或说这个机会就是饕餮自己创造的。

都怪他太大意了,天g0ng人的思维跟人间的不一样,依照天g0ng这种看人望说话的氛围,对他还有对天帝很不利。

「我能去看看囚牛吗?」他问。

「可以,只是他还没有醒。」昏了有好几日了,就是不见清醒迹象,囚牛虽然不是无心就会si,但是仍旧是因为失血过多醒不过来。

春秋披着白袍站在囚牛床边,一旁摆着碎裂的琴,这次是真的全毁了,上头的木雕也没了,什麽都没了。

囚牛躺在床上,是原型,hse的小龙整个埋在被褥里,看起来更小了,轻浅呼x1一下一下传来,好像随时都会si去。

「你不能久待。」尧流说道,「你醒了来看囚牛这件事被知道,他们会说话的。」

「就让他们说吧。」春秋耸耸肩,「再怎麽样,都是罪。」这种时候说什麽都没用。

尧流一愣,却见春秋一脸没事的样子轻轻跪到囚牛床边,春秋除了在地界时不得已而跪外,就没有再对其他人跪过。

他还记得昏去前耳边有嗓音。

那声音细细地说着。

「春秋,你不要担心。」声音微弱温柔,几乎是附在他耳边,气息吐在他的耳鬓,他想起身看看对方的脸,却连睁眼都做不到。

「你不要担心,你会活下去。」

「你不用担心。」春秋在床边低声道,「我会活下去。」

天帝看着春秋跪地,只觉心酸,要是他再像个王一点就好了。起码能护着他们这两个小朋友,像平常一样,天河水边,一个拉琴奏曲、一个轻轻哼歌,晚上一起缩在小房间里悄悄说话,倚靠彼此睡去。

春秋只在床边待了小片刻,就又站起身来,「走吧。」

「你伤没好全,要去哪?」

「大殿。」头也不回,春秋的x口还缠着纱布,脚上应该也有伤,只是走路仍旧君临天下不曾歪斜,打直的背脊不曾畏惧退缩。

春秋知道自己有自己的坚持与狂妄,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甘愿收起自己的

这些。

也许他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这麽像一个帝王,他大概也跟尧流一样,有了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事物,自愿的收起了所有锋芒。

春秋走不快,尧流跟在他背後,总觉得心头有gu不安,但又不知道这不安要从何说起。

「尧流。如果我犯罪的话,是你来判刑对吧?」春秋走进大殿,就停在平时尧流办公的桌子旁边,阿七每次都待在角落给天帝端茶水。

「……春秋。」尧流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不管你要做什麽,你都给我停下来。」他不知道春秋在想什麽,但隐约觉得依照春秋的个x,首先会把自己弃了,眼前的青年一身傲骨,天帝之位触手可及,但现在却为了这麽一件事情要放弃?

「不可能。」春秋摇头,「尧流,你自己清楚龙王的意图。」

尧流默然,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畏惧而已,但是现在……他突然发觉自己害怕了。

龙王想要天帝的位置太久,全天界都知道,现在囚牛昏迷不醒,龙王只想藉着这个机会让尧流的帝位动摇,看准了尧流疼子,把矛头转向春秋。已经有了个天帝亲自负子上天还有独裁决定春秋去留的先例,要是尧流不判罪给春秋,就能说天帝为人不公,要若天帝判罪而春秋离开,天g0ng的储君位置就空下来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春秋看着把自己带回天g0ng养的尧流,「请您,一定要撑过没有我的时间。」他看了眼桌上的文书,应该是在会议之前就写好了的。

——尧年。

——尧年,r名春秋。

这是天帝给予储君最带祈祝的名,只盼他年岁平安。

「把年,交给另一个适合的孩子吧。」春秋心口发烫。

他命贱,一生能有天帝借名赐名,足够了。

尧流喉头有些哽咽,声音发哑:「你为什麽——」他不明白。

唰!

话还没说完,尧流只觉得腰间一轻,一道冷光闪过,待回神,森冷刀锋已经在自己眼前。

「春秋!」尧流瞠大眼,这副景象似乎似曾相识。

在那个地界的审判厅堂上,春秋为了与他上天,将刀刃对准他。

「我两次刀锋对着你,一次是为了上天,一次是为了下地。」春秋与当时不同,手不抖、刀很稳,可现在的春秋可b以往还要有力许多,尧流看了都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难过。

「刀指天帝,大罪,判刑。」春秋面上微笑,「大人,您要若不防,那麽春秋可真要砍了。」

说着,手腕上刀势一转,半分不带犹豫朝着天帝迎头砍下。

尧流只愣了片刻,随即往旁一让,ch0u出了桌底天帝备用防身的长刀横在身前。

春秋的刀是阿七教导,尧流的刀也是,两人刀势却是不大相同,春秋刀走果决,尧流刀走诡谲,两者之间来往几招,在大厅之内刀刃相向,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剩清脆声响回荡。

唰!

最後一刀,春秋手腕灵活一挑,挑掉了天帝手里长刀。

尧流手上一痛,低头去看。

尧流看着手上红痕——春秋用的是刀背。

那孩子站在原地,看着尧流,而後缓缓伸出手。

如同告解、认罪。

奈何奈何。

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尧流也不会一夜白头。

春秋看着尧流脑袋上不知道什麽时候多出的斑白发丝,岁月果真不饶人,天帝也不被赦免。

「你这是要g嘛呢……」尧流看着伸出来的手腕,细白脆弱。

春秋不语,眼神盯着尧流,两者僵持半晌,听见了外头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尧流。」春秋看着对方,尧流肯定知道他在说什麽。

「你为什麽总急着给自己戴罪啊……」

春秋怆然一笑,「我本就是罪人。」

「陛下!陛下!囚牛清醒过来了!」龙王的声音第一个传进来,伴随着大门被摔开的声音。

一群人同时静默。

尧流看着春秋的表情,那是他拾回来的垃圾囝仔。

那个垃圾囝仔无心,却有一双正在哭泣哀号的眸子,尽管那囝仔未曾发出过一星半点的呜咽。

春秋灰黑se的眸子里藏着哀戚。

天g0ng储君并不想走,但是无可奈何。

打从ch0u刀那时起,春秋就放弃了可以回头的机会。

「快、快抓住——」

「大逆不道!」

天帝的怒吼打断了龙王的高喊。整个厅堂再度安静下来。

远处隐约有雷声,足见天帝愤怒。

「弑君可是si罪。」天帝的声音有些微颤抖,空手夺过了春秋手上的刀往旁一甩,鲜血淋漓的掌心揪住春秋的衣领,春秋白衣上红血点点。

「春秋。」

「罪者春秋,身上有军令符,引来恶鬼,妄图杀龙王长子囚牛,以及弑君。」

朝廷之上,饕餮穿上朝服,举着笏,一字一句报告着,声音在厅堂内回荡,气氛肃穆,尤其是在上头的天帝半点表情都没有的时候。

副官一号已经看了台上的天帝好几眼,天帝打从上任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麽si气沉沉过,脸sey沉的像要掀了这个地方,虽然这个模样b较有天帝的样子,但不管怎麽看,都是原先的天帝b较适合那张随时都在憨笑的脸。

「罪状就这些?」尧流轻哼了声,「还有呢?」饕餮本应该作为罪者入狱,但可奈何囚牛执意要人留下,阎铜奏才先暂缓了罪罚。

「春秋以往在地界时就曾经有过弑君纪录。」饕餮作为龙子,金se眼眸b起囚牛更加暗沉无光,像覆上层灰,「而囚牛殿下清醒後也说了,是春秋将刀刺入他的x口……发生这样憾事,实在不是我们乐意见到。」

龙王在後头点头,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还请陛下明察,还我儿一个公道。」

「公道、公道……」尧流缓慢点头,「是囚牛亲口说的?」

「是,陛下。」

「把人带上来,我亲自问话。」天帝语气似是不怎麽在意,漫不经心地,可底下人们没有一个敢大口喘气。

现在的天帝,就像随时会将他们都拖出去斩首示众一样。

「陛下,恐怕不行。」饕餮没想到天帝会有这种要求,微微一愣,便又躬身道,「囚牛伤势重,尚未好全——」

「我要听他自己说,不然我们这审判就不继续下去。」天帝挑眉,「抬着也要台过来……这是为了公道。」他看向龙王,後者闭上嘴,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囚牛是被连着床铺一起抬进来的。整条小龙伏在床板上,身上还有纱布。

「囚牛。」天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大概在房里不知道几次抓破床单,春秋不在身边,囚牛看起来b平时更乱。

hse小龙抬起脑袋,「……是,陛下。」囚牛并不常进入天殿,只有攀在春秋肩膀上的时後才会跟进来,就算跟来了,也只是在案上打滚,要春秋帮他写谱。

「是春秋将你伤成这样?」天帝一来直接开口,半点不想拖泥带水。

「……」hse小龙微微低头,复又抬头,「是,陛下,那人趁着我不注意,把武器送入我x口。」小龙语气漠然,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那麽饕餮是去救你的?」尧流又问。

「我不清楚,陛下。」囚牛低下头,「在天河内已经失去意识,囚牛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来的。但是陛下,春秋……非得被判罪不可?」他看向天帝,脸上有希冀。

龙王怒极:「他都将你伤成这样了,你还要替他辩护?」孚应龙王的语气听起来是真的愤怒,脸se胀的通红,就差没上前一巴掌赏过去,「囚牛,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这是没办法的,」饕餮走上前温和道,「囚牛,我们只看结果的,父王也说了,他可是亲眼看见春秋殿下举刀对着陛下呢。」

hse小龙眨眨眼,「但是、引恶鬼入城——」

「囚牛,我们只看结果,你身上的可是他的刀,这个证据还不足够吗?」饕餮温声说道。

小龙张了张嘴又闭上,原本想辩解些什麽,最後还是乖乖垂下脑袋,「……知道了。」

「那麽我们继续吧。」看着底下闹剧,尧流依旧没什麽反应,撑着脑袋看着囚牛,「囚牛,你说,此案怎麽判?」

「陛下!」龙王气还没消,连忙又想说话,被尧流眼神阻止。

「既然孚应都说要还给囚牛公道,」尧流道,「那麽就让囚牛自己决定春秋要去哪好了……孚应,你要说这不是公道吗?孤弃了为自己讨公道的权力,率先为囚牛寻一个道理,不好吗?」

众官们都是一愣,尧流在位期间,这可是第一次用了孤这个自称词,可见春秋反叛对天帝造成多大影响。

「不、不是……」龙王惨白着脸,突然想起了昨夜去到天牢,本想着要看一看那狂妄的人子还有什麽话好说。可到头来反倒被吼的狗血淋头。

——你为了王位,连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都不想找?

那断腿的残废青年怒极反笑,沙哑的声音难听得要si。

——你连半个王家料子都不是。

那青年这麽吼着,然後被狱卒带入了天牢之内,锁上大锁。

——孚应,你连囚牛想要什麽,都不知道。

「囚牛,说吧,要怎麽判刑?」尧流提起笔,「想怎麽判,都随你。」

囚牛睁着琥珀se的眼睛,一脸茫然的样子,只是尧流知道,这都只是伪装,囚牛在所有人面前就是这个样子,跟他相处是一个样子,跟春秋相处,又是另一面。

……尧流总觉得自己好像也知道了为什麽囚牛需要有这麽多面。

虽然他现在这张不笑的脸看着威严恐怖,连龙王也不怎麽敢招惹。

但事实上,要他笑,他现在也笑不出声音来。

「陛下。」

「说吧。」

「如果……真的什麽都可以的话,」囚牛说着,「把那人送到地狱吧。」

「喔?」尧流挑了眉,「地狱吗?」

只听囚牛好听的嗓音温和说道。

「我不知道那里如何,只知道那里是罪人去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天帝在大厅上闭了闭眼,在卷上盖下印子,「……孚应。」

「是,陛下。」

「如此,可有为囚牛讨回公道?」天帝问,龙王连忙扯着旁边的饕餮行了礼

「是,多亏陛下!让孚应儿子夜里得以安然入眠。」

……公道、公道。

看着满脸欢欣的龙王,天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公道,那谁来还他儿子春秋的公道?

「我把我的岁月给你。」

无光的小耳室内,两个小朋友在窄床上相对躺下,小心翼翼说着悄悄话。

「祈祝春秋好梦。」

那个有着混浊双眼的少年愣了愣,不知不觉,h发少年握住自己的手,少年脸庞稚气,然而眼神透彻久远。

「祈祝春秋好眠。」

「祈祝未来不论春夏秋冬,囚牛长伴春秋。」

浊眼少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弯起笑容,殊不知这嘴角一g,将h发少年的魂也g上了。

「你啊,可是想与天g0ng抢人?」灰衣少年轻笑,换来对方哼声。

「为了春秋,我要夺来天界也可以。」

「你别忙。」灰衣少年连忙扯住对方的手,「你唱歌给我听就是了。」

春秋睁开眼,听见耳边传来声响。

那应该是他来到天g0ng没多久的事情,他在小房间里睡觉,因为脚痛睡不好,囚牛不知道哪里找来了安神的香炉放在旁边,小小的斗室全是檀香。

不过他们说的话,倒是实现不了。

「殿下,醒着?」

天g0ng内,天牢,阿七抱着一件外袍进了天牢。

春秋换上囚犯的衣袍,被关押进众多牢房之中的其一,就他探查过後,深深感叹,果然夏家不管到哪里都是垃圾,就连牢房都b他幼时住的地方还要高档。

「有乾净的水,有乾净的石砖,还有窗。」春秋笑了笑,「已经很好了。」他被以弑杀龙王长子的罪名关进牢房,本应该要以弑君罪名砍头的,不过被尧流冷眼驳回,直接将罪名牵扯到囚牛身上……这些都是阿七告诉他的,阿七算是目前最不受尧流情绪影响的人了,每日照常在整个天g0ng里面四处跑,或是跑来告诉他今天的天帝如何囚牛如何。

「殿下……」

「叫我春秋吧。」春秋说道,「不是什麽殿下。」

阿七盘坐在牢笼外面,本来外面狱卒要给他拿张椅子,不过被婉拒了,说是要跟着殿下一起坐地板。

阿七眼神依旧温顺,将外袍拿给春秋,「春秋,最後判到地狱了。」这几日的食水都是他送来的,能看到春秋就算在牢房内情绪也没什麽变动,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绑缚的生活。

春秋点头,可以想见,毕竟是将决定权交给了囚牛,囚牛知道他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就是人间。

「囚牛还好吧?」春秋在猜想,囚牛大概也不会来见他,怕自己将他塞过来的东西又还回去。

「囚牛殿下这几日睡不好,都在您原本的房间窝着。」阿七老实回答,小龙并不哭,只是情绪有些低落,旁人只当是被春秋背叛了难受,不知天牢天g0ng中各有两个孩子正互相思念对方。

「春秋,你这麽做,真的不後悔?」阿七看着牢房内的青年,一如在天g0ng那时守着规矩与礼节。

「要是後悔也不会做了。」春秋自嘲笑笑,「实在要怪在我自己头上。」要不是他无法拉回囚牛跟那两条龙子,也不会让人趁虚而入,「到头来,还是得靠囚牛帮我。」

阿七莞尔一笑,「囚牛殿下看来是乐意的。」两个孩子谁也没有明说,但谁也不是弱者,不会傻等着另一方来救援,只会想着如何让对方更好一些。

「阿七,你帮我跟他说,让他好好睡觉。」春秋嘴角g笑,囚牛到底狂妄,他还不信没了他囚牛就不能睡好。

阿七眨眨眼,接着笑出声,「春秋,囚牛殿下也让我跟你这麽说。」

「喔?」春秋有些惊讶。

阿七笑笑,说了声感情真好。

「就算没有缘线也没关系。」走前,阿七轻声说着,「终究是会走到一起的。」

春秋看着阿七离去的背影,算算时间,也该轮到天帝来了。

尧流这几日简直是疯魔了,虽然不是每日都来天牢,但听阿七转述,光是在朝廷之上的表现,就可以想见尧流的失常。

「老头。」

「要叫我天帝。」尧流随口回应,就听见春秋耸肩回答着罪都这麽重了也不差这麽一点吧?害他差点扭头就走,不过看了一眼青年脸孔苍白,还是留了下来。

「春秋,你终究还是识人不清。」尧流带着眼下两轮黑眼圈,坐在刚刚阿七的位置上,满面愁容,看起来十分担心孩子未来的去处。

尧流叹息,天帝眼泪将落未落,春秋一看就知道是jg神不济的症状。

在眼泪落下前,天g0ng罪人先一步将眼泪以指抹净。

春秋眨了眨一双w浊的眼,「春秋没有识人不清,你这老头才是亲疏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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